三封城头,西北军的战旗在春风中猎猎作响。
昔日战火留下的焦痕与破损处逐一修复。
城墙之下,遍布壕沟的战场,如今也被清理平整,甚至有些靠近城墙的土地,已经重新开垦,种上了耐旱的种子。
一抹抹新绿顽强地探出头来,昭示着生命的韧性。
城门洞开,车马行人络绎不绝。
战争的阴霾尚未完全散去,但生存与贸易的本能已驱使着人流重新汇聚于此。
更多的,是那些从四面八方闻讯而来的流民。
在通往三封城的各条官道、小径上,拖家带口、面黄肌瘦的流民队伍,涓涓细流,最终汇集成一股股庞大的人潮。
他们扶老携幼,推着破旧的独轮车。
担着仅剩的家当,被三封大捷和粮食充足的消息,点燃的希望之火。
“听说了吗?三封城的杨大帅是天星下凡,手下的兵一个个都能吃饱饭,还能打胜仗!”
“何止!城里有个仙馆,馆主是活神仙!能用法术变出粮食,清水!蛮子三十万大军都奈何不了他们!”
“真的假的?法术变粮?”
“千真万确!我表舅家的邻居就是从城里逃难出来的,后来又回去了!”
“他说亲眼看见南城那边,一天之内,稻子就从地里长出来,金灿灿的一片,跟神迹一样!”
“去了就有活路吗?官府收留我们?”
“收!怎么不收?”
“杨大帅仁义,正在招人修城墙、通水渠,管饭,还给工钱呢!只要肯卖力气,就能活命!”
“走走走,快去三封城!这世道,只有那里是安稳地方了!”
类似的议论在流民队伍中不断传播、发酵,将三封城渲染成了一片战乱中的世外桃源。
这里吸引着无数在死亡线上挣扎的人前来投奔。
城门口的守军仔细盘查着入城人员,既要防止奸细混入,也要将这些劳动力有序地纳入城内的重建体系。
三封城,如同一块巨大的海绵,贪婪地吸收着战争创伤后流离失所的人口。
其繁华与活力,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甚至更胜往昔。
然而,在这片看似蓬勃的生机之下,暗流悄然涌动。
繁华的市集上,叫卖声此起彼伏。
一个兜售劣质皮货的商贩,眼神却锐,不着痕迹地扫过巡逻士兵的装备和精气神。
酒馆的角落里,一个独饮的客人耳朵微动,仔细分辨着邻桌工匠关于城墙某段加固工程的闲聊。
甚至在一些流民聚集的窝棚区,也有身影在夜深人静时悄然出没,打探着城内粮仓的具体位置和守备情况。
猫族、蛇族、鹰族的探子,早已渗透进了这座刚刚经历血火洗礼的雄城。
……
数百里外,猫族主营地。
帐内铺着柔软的皮毛,点缀着一些灵巧的饰物。
猫族首领灵瞳,一位身形矫健、眼神灵动如猫的女子,正听着下属的汇报。
“首领,三封城确如传闻,守备森严,士气高昂,其城墙修复速度极快,城内秩序井然,流民虽多,却无混乱之象。”
“可探明其粮食来源?”
“南城有大片区域被划为禁地,有重兵把守,隐约可见其内稻浪翻滚,生机盎然,绝非寻常田地。”
“我们的人尝试靠近,险些触发警报,其警戒程度远超粮仓。”
灵瞳眼中闪过一丝忌惮:“劫吉那个蠢货,败得不冤。”
“杨业得了能人相助,已非单纯军力可图。”
“传令下去,我族主力,避开三封城锋锐,向南穿插,劫掠那些富庶却无备的城镇。”
“这块硬骨头,让给别人去啃吧。”
与此同时,阴暗潮湿的蛇族营地。
蛇族族长蝮辛,身形枯瘦,一双竖瞳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三封城,规则武器,地下通道,一日成粮…!”
他重复着探子带回的关键词。
“嘿嘿,劫吉这头猛虎,这次是撞塌了山壁。”
“传令,大军绕行,目标南方腹地。”
“三封城这块肉虽肥,却带着刺,吞下去恐怕要划烂喉咙,先让南边的肥羊,填饱我们的肚子再说。”
高山之巅,鹰族祭坛。
鹰族大族长苍羽,背负双手,俯瞰着云海之下的苍茫大地。
他身后,一名鹰族战士正在汇报。
“其城上空,生机之气凝而不散,甚至有增长之势,非有天眷,即有秘术,劫吉败退,已证明强攻代价巨大。”
苍羽缓缓开口。
“智者不立危墙之下,传讯各部,展翅南飞。”
“三封城,暂且标记,待我们攫取南方丰腴之地,积蓄足够力量,再来看看,这座城是否真的固若金汤。”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段,三封城外围广袤的区域。
猫族的轻骑、蛇族的潜行部队、鹰族的飞行哨探,纷纷如退潮般远离。
他们的主力大军,更是调整方向,默契地绕开了三封城,扑向更为富庶的南方腹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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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邪馆核心工棚。
窗外是逐渐恢复生机的城市喧嚣,窗内却依旧是各种精密仪器低鸣、符文微光流转的静谧世界。
顾默独自坐在他的工作台前,正看着秦姬的信件。
“顾馆长钧鉴:”
开篇是得体的敬语,但字里行间透出的,却并非寻常女子的客套与恭维。
“冒昧致信,扰您清静。”
“小女子秦姬,陇西秦氏子弟,闻馆长于三封城下,以惊世之才,掌规则之力,克邪祟之诡,解倾城之危,心向往之,敬佩莫名。”
“敬佩之余,亦有诸多困惑萦绕于心,不吐不快。”
“馆长之术,似以邪祟规则为基,逆向解析,重构利用,此路堪称旷古绝今。”
“小女子观之,馆长之法,重于应用与组合,或于本源与统合之上,尚有精进之余地。”
看到这里,顾默平静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微光。
这秦姬,开口便直指他技术体系的核心特点与潜在短板。
“我秦家世代钻研符文之道,虽不敢称洞彻天地至理,然于能量流转、规则具象化一道,略有心得。”
“偶有一古卷残篇,上有动态符文阵列之构想,谓符文非静止之刻痕,应为流动之韵律,随势而变,因境而生。小女子不才,依此构想,尝试推演……”
接下来,信笺上开始出现一个个由能量勾勒出的、极其复杂的立体符文结构图。
这些结构不再是静止的图案,而是一段段被凝固的动作过程。
其中一个图例,展示了一个基础的能量汇聚符文,如何在受到不同性质能量干扰时,其内部结构会自行发生微妙的偏转与调整。
另一个图例,则描绘了一种元符文结构,它本身不具任何直接功能,却像是一个万能的接口或转换器。
能够根据连接的不同功能符文,自行调整自身的能量波动频率,以达到最优的协同效果。
顾默的目光牢牢被这些构想法图所吸引。
这些想法,许多都与他之前的某些模糊思路不谋而合,但秦姬给出的推演,显然更为系统、深入,并且已经有了初步的理论模型和结构设计!
尤其是那个动态符文阵列和元符文的概念。
镇邪馆的技术,确实更侧重于对不同邪祟规则特性的挖掘和功能性组合,如同在用现成的积木搭建各种工具。
而秦姬所展示的,则更像是深入到积木本身的分子结构,去理解其为何能成为积木。
甚至尝试自己去设计、优化积木的形态和属性!
“闻馆长亦精于器物锻造,规则嵌入。小女子以为,符文与器物,不应是铭刻与被铭刻之关系,而当如灵魂与躯壳,共生共长。”
“若能将动态阵列与器物材质本身特性结合,或可诞生真正具有成长性与自适应能力的规则造物……”
信的最后,秦姬提出了几个具体的构思…!
“纸上谈兵,徒增笑耳,然心有所惑,思有所得,不敢私藏,特呈于馆长面前,望不吝赐教。”
“若蒙不弃,他日有缘,愿与馆长坐而论道,共探规则之妙。”
信的内容到此为止。
顾默缓缓放下信纸,眼中先前那一丝微光,已然化为一片深邃的思索。
秦姬,此女确乃符文一道的奇才!
这不仅仅是天赋,更是秦家深厚底蕴的体现。
他之前接触过的符文,大多来自于镇邪司的传承以及他自己的推演创新。
虽自成一体,但相比于秦姬信中所展现的那种源远流长、系统而深邃的体系,显然在根基与理论上有所欠缺。
如果能将秦家这种更深奥、更复杂的符文体系,与他所掌握的邪祟规则利用技术结合起来……!
顾默脑海中瞬间涌现出无数可能性。
规则弩箭的发射效率和威力,或许能提升数倍,并且能根据目标特性自动调整规则攻击模式。
盾构机的能量利用率和结构稳定性将达到一个新的高度,甚至能实现真正意义上的智能掘进。
净水器的净化效率和能耗可以进一步优化。
看来,得抽个时间去一趟秦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