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雨下了一整夜,清晨时分,林凡在龙魂总部的临时宿舍里收到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信纸是上好的宣纸,带着淡淡的檀香,上面只有一行瘦金体小字:
“午时三刻,城南‘静心斋’天字间,事关你母亲。”
落款处,盖着一枚鲜红的私印——“林震南”。
林凡的指尖在那个名字上停顿了片刻。雨水敲打着窗棂,将墨迹晕开淡淡的涟漪。他想起楚老昨夜的话:“林震南找你,无非是威逼利诱,让你放弃救母。但这也是机会——或许能套出听雨轩的布防图。”
他收起信,目光落在床头那枚龙纹匕首上。刀柄上刻着的龙皇殿徽记,与林震南私印上的纹路,竟有七分相似。
父亲……
这个陌生而沉重的词,像一块冰,砸进他心里。
午时的静心斋静得能听见雨水从屋檐滴落的声音。林凡推开天字间的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正用紫砂壶沏茶,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久居上位的从容。
那人抬起头。
林凡呼吸一滞。
——那是一张与他有五分相似的脸。岁月在那张脸上刻下了深刻的纹路,鬓角已染霜白,但眉宇间的锐利与威严,却像出鞘的刀,割得人眼睛生疼。林震南。
“坐。”林震南指了指对面的蒲团,声音平稳得像一潭深水,“雨大,喝杯热茶。”
林凡没有动。他站在门口,雨水从黑衣下摆滴落,在青砖上洇开深色的痕。“我母亲在哪里?”他开门见山,声音比窗外的雨还冷。
林震南斟茶的手顿了顿。氤氲的热气升腾,模糊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她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安全?”林凡嗤笑一声,向前一步,龙瞳在阴影中泛起微不可察的金芒,“被锁龙阵困着,被龙涎草耗着,叫安全?”
“砰!”
紫砂壶重重落在茶盘上。林震南终于抬眼,目光如实质般压在林凡肩上:“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离开京都,永远别再回来。这是为你好。”
“为我好?”林凡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底的冰层碎裂,露出底下压抑了二十年的怒火,“把我母亲囚禁二十年,叫为我好?让我变成无父无母的野种,叫为我好?林大家主,你的‘好’,我真承受不起!”
林震南的脸色白了几分,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当年的事,非我所愿。林家内部的倾轧,远比你想象的复杂。将你送走,将你母亲隔离,是……不得已的保全之策。”
“保全谁?保全你林大家主的位置吗?!”林凡厉声质问,声音在安静的茶室里回荡,“她是你妻子!我是你儿子!什么样的不得已,要让你妻离子散二十年?!”
林震南猛地闭上眼,下颌线绷得死紧。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决绝:“过去的事,无可奉告。你只需记住,立刻离开京都。否则,别怪林家……清理门户。”
最后四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林凡心里。
他看着眼前这个被称为父亲的男人,看着他眼底的冷漠与决绝,最后一点微弱的期待彻底熄灭。
“清理门户?”林凡缓缓站直身体,龙瞳中的金芒彻底敛去,只剩下死寂的黑,“好啊。”
他转身,拉开茶室的门。冰冷的雨丝立刻扑了进来。
“告诉林家的长老会,”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祭祖大典,我会准时到场。不是以林家人的身份——”
他回头,最后看了林震南一眼。
“是以秦婉如之子的身份,来接我母亲回家。”
门被轻轻合上。
茶室内,林震南独自坐在原地,良久未动。他面前的茶杯里,茶水已冷。窗外雨声淅沥,他缓缓抬手,捂住了脸,肩膀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一滴水珠,从他指缝间滑落,砸在冰冷的茶盘上。
不知是雨,还是泪。
而窗外,林凡走入雨中,背影挺直如松。
父子相隔二十多年的第一次见面,始于一场冰冷的雨,终于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