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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武侠修真 > 大唐剑圣录 > 第91章 油灯如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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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疆的夜,带着劫后余生的死寂与一种诡异的低鸣。

异化的圣树矗立在湖心,半枯半荣,枝叶在月光下投出扭曲的阴影,散发着不再纯净的、令人不安的混沌气息。湖面不再清澈见底,而是泛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油污般的黯淡光泽,倒映着那株姿态诡谲的巨树。

寨落中的巫民们沉默地收拾着残局,救治伤员,掩埋死者。他们看向湖心圣树的眼神充满了迷茫、恐惧,以及一丝被强行压下的、对未知力量的敬畏。歌声不再,只有压抑的哭泣和沉重的脚步声在竹楼间回荡。

竹楼内,油灯如豆。

婠婠靠坐在墙边,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冰蚀之躯上的裂痕并未完全愈合,细微的灰紫色寒气如同受伤的蛇,在她体表艰难地流转,试图修复那几乎崩坏的经脉。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冷的刺痛,那是强行承载三种恐怖能量冲刷后的严重内伤。她的眼眸低垂,长长的、凝结着冰霜的睫毛掩盖了深处的疲惫与空洞。

在她身旁,铺着柔软兽皮的地上,小山安静地沉睡着。

他心口那截“噬界”矛尖依旧扎着,但不再散发危险的光芒,而是如同沉睡的凶兽,蛰伏不动。皮肤下那疯狂窜动的三色光芒也平息了,只留下一层极淡的、仿佛玉石与金属混合的奇异光泽。他的呼吸平稳悠长,甚至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力度,仿佛那场险些让他解体的能量风暴,在强行宣泄之后,反而以一种霸道的方式锤炼了他的这具“容器”。

然而,任谁都能感觉到,那平静之下隐藏的、更加深沉的危险。就像一个填满了火药桶的琉璃盏,美丽,却一触即爆。

大巫祭依旧坐在火塘后的阴影里,比之前更加枯槁,仿佛刚才引导圣地之力让他耗尽了心血。那根古老的藤杖倚在他膝边,杖头的琥珀色珠子光芒黯淡。

“圣树…已变。”良久,大巫祭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其力不再纯粹,生机与死寂、净化与吞噬…混沌交织。福祸…难料。”

他的“目光”转向沉睡的小山:“此子亦然。三者之力暂平,非是消散,而是…沉淀。如同暴雨汇入深潭,表面平静,深处暗流汹涌,更甚往昔。下一次爆发…或许便是终局。”

婠婠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冰凉的指尖刺痛掌心。她知道大巫祭所言非虚。她与小山那微妙的联系让她能隐约感知到,那孩子体内沉睡的力量,比以前更加庞大,也更加…饥饿。

“可有…解法?”婠婠的声音干涩沙哑。

大巫祭沉默了片刻,缓缓道:“圣树异化,或可从中寻得一线契机。其所蕴之混沌生机,或许是唯一能同时滋养又约束那三种力量的存在。但需…引导。缓慢引导,如同疏导江河,急则溃堤。”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低沉:“然,引导之法,早已失传。或许…上古巫典中尚有零星记载,或许…需要他自己,去摸索,去适应,去…驯服。”

这几乎等于没有答案。将希望寄托于渺茫的古籍和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孩子自己学会控制力量?

婠婠的心缓缓沉入更深的冰寒。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老妪(被称为“蒲婆”)端着一碗热气腾腾、散发着浓烈草药味的墨绿色汤汁走了进来。她先将一碗递给大巫祭,然后将另一碗递给婠婠。

“外乡人,喝了它。”蒲婆的语气依旧带着疏离的警惕,但比之前稍缓,“圣地百草精华所熬,固本培元,对你伤势有益。”

婠婠没有拒绝,接过陶碗。汤汁滚烫,对她冰冷的身体来说有些灼人,但那浓郁的生机药力却让她近乎枯竭的经脉感到一丝渴望。她小口地喝着,滚热的药液入喉,带来一丝微弱却真实的暖意,驱散了些许深入骨髓的寒意。

蒲婆看着沉睡的小山,眼神复杂,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大巫祭,圣树异变,力量失衡,寨中蕴养的几只‘灵蛊’躁动不安,尤其是那对‘阴阳和合蛊’…几乎要反噬宿主。您看…”

大巫祭微微抬起头,兜帽下的阴影动了动:“灵蛊感应天地气机,圣树骤变,它们自是敏感。暂且以安神咒压制,待…”

他的话突然顿住了。

火塘中,那幽蓝色的火焰毫无征兆地……猛地向小山沉睡的方向倾斜了一下!

仿佛被无形的磁石吸引!

与此同时——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可闻的……嗡鸣,从小山的心口处传来!

是那截沉睡的“噬界”矛尖!它竟……微微震颤了一下!一丝微不可察的、带着极致吞噬欲望的波动,如同触须般探出,目标……直指竹楼某个角落阴影处,蒲婆腰间挂着的一个不起眼的黑色小陶罐!

那陶罐里,装的正是那对躁动不安的……阴阳和合蛊!

“嗯?!”大巫祭、蒲婆、婠婠几乎同时察觉到了这丝异常!

蒲婆脸色一变,下意识地护住腰间陶罐,连退两步!

小山依旧在沉睡,但那丝源自“噬界”矛尖的吞噬欲望却真实不虚,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凌驾于万物之上的、本质上的……贪婪!

大巫祭猛地转向小山,兜帽下的目光仿佛要穿透他的身躯,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疑与……一丝难以置信的猜测:

“灵蛊…乃至阴至阳生灵精粹所化…其力纯粹而极端…” “它…‘噬界’…竟对此物…有反应?!” “难道…它吞噬圣树之力、深渊之力后…竟开始…本能地渴望补全其他性质的极端能量?!”

这个猜测太过骇人!

如果“噬界”矛尖不仅吞噬,还开始本能地追求某种“平衡”或“补全”,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它或许不是在毁灭,而是在…进化?以一种无法理解、充满灾难性的方式?!

而作为它宿主的小山,又会变成什么样?!

竹楼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就连一直冷漠的婠婠,眼中也露出了骇然之色。

就在这时——

“唔…”

沉睡中的小山,发出一声极其细微的、带着痛苦意味的呻吟。他的眉头紧紧皱起,仿佛在抵抗着什么,又像是在承受着什么。那丝探出的吞噬波动随之消散,矛尖再次沉寂下去。

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某个巨大恐怖存在无意识的…一次翻身?

但留下的寒意与恐惧,却深深植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中。

大巫祭久久沉默,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

最终,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而沉重: “看来的确…不能等了。” “蒲婆,明日开启‘祖灵洞’,吾要亲阅…《荒巫本纪》。” “或许…那被列为禁忌的…‘以蛊为薪,炼混沌身’的巫僰传说…并非完全虚妄…”

“大巫祭!”蒲婆失声惊呼,脸上血色尽褪,“那是…那是焚烧神魂、九死无生的禁法!早已失传,即便有记载,也绝不可…”

“还有更好的办法吗?”大巫祭打断她,声音里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力与决绝,“等待下一次爆发,让圣树彻底枯萎,让寨落化为废墟,让这孩子彻底沦为只知吞噬的怪物?”

蒲婆哑口无言,脸色灰败。

大巫祭的目光再次投向小山,那目光复杂到极致:“这是一场豪赌。赌那上古传说有一丝真实,赌这异化的圣树能提供一丝庇护,赌这孩子…命不该绝…”

“也赌你,外乡人。”他忽然转向婠婠,“你的力量源自深渊,却又被此地生机浸染,或可在仪式中,成为稳住他心神的…锚点。”

“但你需知道,此仪式凶险万分,作为‘锚’的你,神魂极可能被那三种力量以及蛊力反噬,下场…或许比死亡更凄惨。”

“你,可愿一试?”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婠婠身上。

竹楼内只剩下火塘柴火的噼啪声,以及窗外异化圣树枝叶摇曳的、令人不安的沙沙声。

婠婠缓缓抬起头,冰蚀般的眼眸中倒映着跳跃的火光,也倒映着地上小山那沉睡的、却蕴含着无尽风暴的侧脸。

她没有看大巫祭,也没有看蒲婆,只是静静地看着小山。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

她端起地上那碗已经微凉的药汤,将最后一点苦涩的汁液一饮而尽。

然后,她用冰冷而平静的声音,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我试。”祖灵洞的入口,隐藏在寨落最深处一面爬满古老苔藓的绝壁之下。若非大巫祭以自身精血激活了某个隐匿的巫纹,寻常人根本无从察觉。洞口仅容一人通过,向内望去,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一股混合着尘土、草药以及某种沉重威压的古老气息,从中缓缓弥漫而出。

大巫祭的状态比昨日更加糟糕,枯槁的身形佝偻得几乎要折断,每走一步都仿佛耗尽全力,唯有那双隐藏在兜帽下的眼睛,依旧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决绝光芒。蒲婆紧随其后,脸色凝重,手中紧握着一个样式古怪的青铜灯盏,灯盏中跳跃着一朵幽蓝色的、与火塘同源的火苗,勉强驱散着洞口浓重的黑暗。

婠婠抱着依旧沉睡的小山,走在最后。她的冰蚀之躯在靠近洞口时,本能地感到一种排斥与压抑。洞内弥漫的,是比外界圣地更加古老、更加纯粹、却也更加……排外的巫力场域,对于她这种身负异种力量的存在极不友好。每深入一步,都仿佛有无形的目光从洞壁深处扫来,冰冷地审视着她的灵魂。

洞窟向下延伸,通道崎岖,石壁上开始出现模糊的壁画。上面描绘着先民与巨兽搏斗、祭祀日月、培育奇花异草、以及……与各种形态诡异的“蛊”共存的场景。那些蛊虫的形态千奇百怪,有的神圣,有的狰狞,但都透着一股原始的生命力与危险。

越是深入,壁画的风格越发粗犷抽象,到了最后,只剩下一些难以理解的扭曲符号和巨大的、仿佛记录着星辰运行轨迹的刻痕。空气中也开始出现一些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声响,仿佛有无形之物在黑暗中蠕动、低语。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点微光。

一个巨大的地下石窟出现在眼前。石窟顶部,镶嵌着无数能自行发光的萤石,如同微缩的星空,投下清冷的光辉。石窟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石坛,石坛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深奥无比的巫纹,这些巫纹并非死物,而是在缓缓流淌,如同活着的黑色溪流。

石坛四周,矗立着九尊高大的、被岁月磨蚀得看不清面容的石像。它们并非人形,而是各种扭曲的、半人半兽或半人半虫的诡异形态,沉默地拱卫着石坛,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古老威压。

这里,便是古巫族传承的核心禁地——祖灵洞。那石坛,便是举行最高等级巫僰仪式的——“炼蛊坛”。

“将他置于坛心。”大巫祭的声音在空旷的石窟中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走到石坛边,伸出那鸟爪般的手,轻轻抚摸着流淌的巫纹,口中开始吟诵起音节古怪、调子苍凉到极致的古老歌谣。

随着他的吟唱,石坛上流淌的巫纹速度陡然加快!那九尊石像空洞的眼窝中,竟缓缓亮起了幽绿色的光芒,如同苏醒的巨兽,冰冷地“注视”着坛心。

蒲婆将青铜灯盏放置在石坛边缘一个特定的凹槽内,幽蓝色的火苗猛地窜高,与石像的绿光、顶部的萤石星光交相辉映,形成一种诡异而肃穆的氛围。

婠婠依言,将小山轻轻放在冰冷的石坛正中心。沉睡中的小山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眉头微蹙,但并未醒来。

大巫祭的吟唱声越来越高亢,越来越急促!他猛地咬破指尖,将自己的鲜血滴落在石坛的巫纹之上!

滋——!

鲜血瞬间被巫纹吸收,整个石坛猛地一震!所有流淌的巫纹骤然亮起刺目的血光!九尊石像眼中的绿光也瞬间暴涨!

一股庞大、古老、带着蛮荒契约力量的意志,轰然降临于此地!仿佛无数古巫先灵的残念在此刻苏醒,注视着这场仪式!

“奉以血食,唤吾祖灵;以蛊为薪,炼混沌身……”大巫祭的声音变得嘶哑而狂热,他猛地从怀中取出那个黑色的陶罐——里面正是那对躁动不安的阴阳和合蛊!

他打开罐口,看也不看,便将里面一红一白两道纠缠闪烁的光影,猛地拍向了坛心的小山!

“不——!”蒲婆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似乎想阻止,却已来不及!

那对灵蛊感受到石坛的力量和小山体内那诱人又恐怖的气息,发出尖锐的嘶鸣,化作两道极热与极寒的能量流,就要钻入小山的七窍!

但就在它们即将接触小山皮肤的刹那——

小山心口那截一直沉寂的“噬界”矛尖,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贪婪悸动!

一股比在竹楼时强大百倍的吞噬之力,如同无形的深渊巨口,猛地将那两道极阴极阳的蛊力强行攫住!

“吱——!”灵蛊发出濒死的凄厉尖啸!

但它们的力量并未像之前吞噬其他能量那样被直接吞没,而是在那“噬界”矛尖的恐怖吸力与石坛古老巫力的共同作用下,被强行撕裂、拆解、然后如同炼铁般,硬生生锻打入小山的心脉与四肢百骸!

“呃啊啊啊——!!!”

沉睡的小山猛地睁开了双眼!瞳孔中不再是灰暗的漩涡,而是变成了一红一白两种极致的光芒,疯狂闪烁、冲突!他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完全不似人声的惨嚎,小小的身体如同被投入炼狱的熔炉,剧烈地扭曲、抽搐!皮肤表面,一半瞬间覆盖上炽热的红色裂纹,另一半则凝结出冰冷的白色霜花!

极热与极寒在他体内疯狂冲撞,又被“噬界”的力量和巫坛之力强行束缚、捶打,那种痛苦,足以让任何意志崩溃!

“就是现在!外乡人!成为‘锚’!”大巫祭嘶声怒吼,七窍中都开始渗出鲜血,显然维持这仪式对他也是极大的负担!“以你的心神,连接他!引导他!稳住他!别让他被这力量撕碎,也别让‘噬界’彻底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