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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烟的味道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喉咙,我趴在弹坑边缘剧烈咳嗽,铁锈味的血沫从嘴角涌出。无人机的嗡鸣撕裂云层,那些银灰色的钢铁造物在硝烟中若隐若现,机翼下悬挂的导弹反射着冷光。三公里外的居民楼正冒着滚滚黑烟,钢筋混凝土的残骸像被啃过的骨头般刺向天空,几台履带式战斗机器人正用机械臂掀开断壁,搜寻着幸存者——或者说,清除着活口。

我死死按住胸前的和平徽章,金属边缘在掌心硌出深深的红痕。三天前穿越火线时,一枚电磁脉冲弹在百米外爆炸,通讯器早已变成废铁。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这双跑过二十七个战区的腿,和喉咙里快要喊出血的声带。

“都出来!跟我走!”我朝着坍塌的超市残骸嘶吼,声音在爆炸声中碎成齑粉。货架扭曲的钢筋间露出半张沾满灰尘的小脸,那孩子抱着断裂的芭比娃娃,蓝色的眼睛在硝烟中像两颗蒙尘的蓝宝石。我爬过去扯住她的手腕,却被一股巨力拽得踉跄——她的左腿被预制板死死压住,血浸透了碎花裙,在地上洇出暗红色的溪流。

战斗机器人的光学镜头转了过来,猩红的瞄准线在我胸口跳动。我扑在孩子身上,用后背对着那台钢铁怪兽。记忆突然闪回日内瓦湖畔的和平峰会,各国代表们举着香槟碰杯,玻璃器皿碰撞的脆响与此刻的爆炸声诡异重合。那时候我还相信外交辞令能阻止战争,直到亲眼看见纳米机器人像蝗虫般吞噬整个村庄。

“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过后,我却没感到疼痛。抬头看见机器人的传感器冒着黑烟倒在地上,一个穿着破烂军装的男人正用步枪指着我,脸上的迷彩油混着血水流进眼里。他的臂章已经模糊,但我认出那是国际维和部队的标志——本该保护平民的蓝盔,此刻却成了杀戮机器的帮凶。

“别装了,和平使者。”他啐了口唾沫,枪托狠狠砸在我肋骨上,“上个月在柏林,就是你们这些伪君子签署的停火协议,转头就让无人机炸平了难民营!”

我蜷缩在地上无法呼吸,胸腔里像塞了团烧红的棉花。确实,那些在聚光灯下签字的外交官们,此刻或许正坐在防弹地下室里品尝鱼子酱。但我见过抱着地雷死去的孩子,见过用身体挡炮弹的母亲,见过在毒气中手拉手唱歌的老人——他们教会我,和平从不是签字桌上的墨水,而是用生命堆起来的城墙。

“往西走!”我抓住他的裤脚,指甲抠进磨破的布料,“三公里外有个废弃地铁站,那里的防核工事还能用!”男人的枪口颤抖着,瞄准线在我脸上游移不定。远处突然传来密集的爆炸声,无人机群开始向这边集结,它们银色的机身在硝烟中连成一片,像极了暴雨前聚集的蝗虫。

预制板下的孩子突然发出微弱的呻吟,芭比娃娃的胳膊掉在地上,发出塑料碰撞的轻响。男人的喉结滚动着,突然踹开我扑向废墟。当他用刺刀撬开预制板的瞬间,我看见他胸前挂着的十字架——和我在萨拉热窝教堂见过的一模一样,那是二十年前战乱中,一个神父塞给我的护身符。

我们轮流扛着孩子在断壁间穿行,无人机的轰炸在身后此起彼伏。男人说他叫马克,原本是法国外籍军团的狙击手,直到三个月前亲眼看见战友被自己国家生产的智能导弹炸成碎片。“他们说这是精准打击,”他抹了把脸上的黑灰,露出被弹片削掉半截的耳朵,“可那些算法根本分不清平民和士兵。”

地铁站入口被混凝土封死,我用撬棍砸开裂缝时,听见身后传来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四台战斗机器人呈菱形包抄过来,机械爪上的链锯高速旋转,火星溅在满地的弹壳上。马克把孩子塞进通风管道,转身举起步枪:“你带她走,我垫后。”

“一起走!”我拽住他的战术背带,却被他狠狠甩开。链锯的嗡鸣声已经近在咫尺,他突然摘下头盔露出满头白发——原来那些迷彩油下,藏着一张布满皱纹的脸。

“我孙子去年死在东京轰炸,”他笑得露出残缺的牙齿,“这把老骨头,也该去陪他了。”

爆炸气浪将我掀进通风管道,黑暗中我紧紧抱着孩子爬行,她温热的呼吸喷在脖颈间。管道尽头透进微光,爬出去才发现是个巨大的地下避难所,数百个幸存者挤在防空洞里,墙上的电视还在播放着总统的演讲:“为了自由世界,我们必须战斗到底……”

人群突然骚动起来,有人指着我的和平徽章尖叫:“是和平联盟的人!就是他们引来的机器人!”石块和罐头盒像雨点般砸过来,我死死护住怀里的孩子,看着那些曾经被我从战区救出的人们,此刻却用最怨毒的眼神盯着我。

防空洞的铁门突然发出巨响,战斗机器人的钻头正在撕裂金属。我突然想起马克的话,想起那些在停火协议上签字的手,想起所有被算法判定为“可接受损失”的生命。孩子突然抓住我的手指,把芭比娃娃塞进我掌心:“叔叔,娃娃会保护你。”

我站起来扯下和平徽章,将它狠狠踩在脚下。然后爬上通风管道,朝着爆炸声最密集的方向爬去。无人机的瞄准线再次锁定我时,我张开双臂迎着它们跑去,喉咙里迸发出撕心裂肺的呐喊——这一次,不是为了和平,而是为了让那些躲在屏幕后的人听见,这被战火蹂躏的世界,究竟在哭还是在笑。

当第一枚导弹拖着尾焰朝我飞来时,我看见孩子站在防空洞口朝我挥手,阳光透过硝烟在她身上镀上金边。或许我的声音终将消散在风中,但只要还有一个人愿意倾听,这场用生命进行的呐喊,就永远不会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