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我们需要知道更多，”江烁松开手，目光直视寒鸦，“关于‘锈蚀之苔’，你们到底了解多少？它最近异常活跃的具体表现除了干扰设备，还有什么？还有，你提到的‘地质变动’又是指什么？”
寒鸦走到监控台前，调出了另一幅更加详细的、涵盖范围更广的地下管道及地质结构图。图纸上，代表“锈蚀之苔”活跃区域的标记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红色，主要集中在几个古老的深层沉淀池和主干管道周围，而3号净水厂F-7过滤器对应的区域，正是其中一个活跃点，并且颜色比其他区域更深，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下面“燃烧”。
“我们最初发现‘锈蚀之苔’，是在五年前，”寒鸦开始叙述，声音平稳得像是在做报告，“它当时只存在于最深处、污染最严重的废弃池底，活性极低，像一层真正的苔藓。我们进行过采样研究，发现它结构奇特，但威胁不大，便没有投入过多精力。”
她的手指划过图纸上那些暗红色的区域：“但大约半年前，情况开始变化。这些区域的‘锈蚀之苔’活性显着增强，覆盖范围缓慢扩大，并且开始向上层管道渗透。同时，我们部署在一些关键节点的地震波传感器，记录到了一系列极其微弱、但频率异常稳定的深层地壳震动。”
“震动？”老疤瘌插嘴，“是矿采还是地质活动？”
“都不是。”寒鸦摇头，“震源深度远超任何人工开采活动，波形也不同于已知的自然地震。它们……很有规律，像是某种……‘心跳’。”
心跳？来自地底的、规律的心跳？
这个比喻让所有人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我们怀疑，‘锈蚀之苔’的活跃，与这种深层震动有关。”寒鸦继续说道，“震动可能改变了深层地下水系，或者释放了某种未知的能量，刺激了这些东西的生长。而EVE近期在锈带边缘增设哨站和巡逻频率，我们怀疑他们也察觉到了这种异常，但目的不明。”
情报的拼图又多了一块，但画面却更加扑朔迷离。地底的神秘“心跳”，活跃的诡异菌毯，虎视眈眈的EVE……这一切似乎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起来，而线的尽头，隐藏在锈带最深沉的黑暗里。
“我们需要下去。”江烁突然说道，目光落在图纸上F-7过滤器对应的那个颜色最深的活跃区。
“下去？”寒鸦眉头微蹙，“那里是‘锈蚀之苔’活性最高的区域，环境复杂，危险性极大。我们曾派出过两支侦察小队，只有第二小队的一半人回来了，而且精神都受到了严重创伤，不断胡言乱语，提到‘红色的潮水’和‘无数双眼睛’。”
这描述与顾星澜感受到的“凝视”不谋而合。
“正因为危险，才必须下去。”江烁态度坚决，“只在上面猜测，永远找不到真相，也解决不了问题。我们有‘幽影’负责侦察和渗透，‘枢机’可以分析环境数据和菌毯特性，顾星澜能感知情绪波动和潜在威胁，老疤瘌能处理技术问题。我们是目前最有可能在下面存活并带回关键信息的小队。”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如果我们成功，也能证明我们作为‘盟友’的价值。”
寒鸦沉默地看着他，又扫过江烁身后神色各异的队员。顾星澜虽然脸色发白，但眼神坚定；“幽影”如同出鞘的利刃，默然伫立；“枢机”屏幕闪烁，显示着【风险评估：极高；成功概率：17.8%；信息获取价值：无法估量】；老疤瘌则舔了舔嘴唇，既有恐惧，也有对未知技术领域的好奇。
“我需要请示。”寒鸦最终说道，走到一旁，用一个加密通讯器低声交谈了几句。片刻后，她返回，“可以。‘暗水’会为你们提供必要的装备支持，包括防护服、照明、武器，以及一条相对安全的潜入路线。但我们的人不会跟你们一起下去，只在外围接应。”
“足够了。”江烁点头。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在一种紧张而有序的氛围中度过。老疤瘌优先完成了F-7过滤器的动态频率调节器并安装调试完毕，确保了净水厂表面的暂时稳定。“暗水”的人送来了合身的防护服——一种轻便但坚韧的复合材料制成，带有独立的呼吸过滤系统，面罩是防冲击的强化玻璃，能提供有限的视野和通讯功能。
武器主要是以实弹为主的改装枪械和近战刀具，对付未知生物，能量武器在复杂地下环境可能效果不佳，甚至引发不可预知的后果。“幽影”额外挑选了一些潜行和爆破工具。
“枢机”则利用这段时间，尽可能多地下载了“暗水”提供的关于目标区域管道结构图和已知的“锈蚀之苔”特性数据，并优化了自身的传感器，以更好地探测那种特殊的生物电场和情绪辐射波动。
顾星澜则一直安静地坐在角落，反复翻阅着那本《机械系统概论》，似乎想从那些冰冷的公式和原理中寻求一丝慰藉和力量。她知道，下面的挑战，将主要落在她的感知能力上。
黄昏时分，一切准备就绪。队伍在寒鸦和几名“暗水”核心成员的注视下，来到了位于净水厂边缘的一个隐蔽入口。这是一个直径约一米五的检修井，井盖被移开，露出下方深不见底、散发着浓重霉锈和湿气的黑暗。粗大的管道壁上传来的水流声在这里变得更加清晰，也更加沉闷。
“沿着主排水管向东前进约五百米，会抵达一个旧的分流枢纽。那里是‘锈蚀之苔’活性报告最强的区域之一。”寒鸦最后交代，“保持通讯，但做好信号中断的准备。如果情况不对，立刻撤回。我们会守住出口。”
江烁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面罩，第一个沿着冰冷的扶梯，向下滑入那片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之中。
“幽影”如同影子般紧随其后，然后是动作稍显笨拙但异常稳定的“枢机”，老疤瘌深吸一口气也跟了下去。顾星澜在井口犹豫了一瞬，感受着下方涌来的、更加浓烈和混乱的负面情绪低语，她用力抱了抱怀中的书，最终将其小心地塞回背包，固定好，然后也毅然决然地抓住了冰冷的扶梯。
黑暗，瞬间吞没了他们的身影。只有头灯射出的光柱，在布满锈迹和凝结水珠的管道壁上晃动，照亮前方有限的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