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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沈家被削了爵位。

可几百年的根基还在。

沈家门生遍布朝野,旧部依旧效忠。

而他沈清渊,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只会读书的世家公子。

他潜心蛰伏三年,已得御史台实权在握。

只待时机成熟,便可助三皇子扳倒萧侭,一战成名。

到那时,沈家必将翻身成新贵。

权势滔天,门庭若市。

想跟沈家联姻的人,得排到城门外去。

名门贵女争相递帖,世家子弟趋之若鹜。

而魏凌萱?

想都别想!

所以沈清渊一点都不慌。

他太清楚魏容泽这个人了。

那是个老狐狸,精得很,每一步棋都算得明明白白。

若是真觉得他沈清渊毫无价值,又怎会在这时候亲自上门提亲?

这其中必有深意,也说明自己还有用处。

正因如此,沈清渊心中反而坦然,脸上神色从容。

不远处,洛羽听了他们说话,眉头轻轻皱了下。

她垂下眼帘,掩去那一瞬的情绪。

随即又扬起笑意,步履轻盈地走了过来。

“表哥和魏姐姐真是郎才女貌,感情真好,看得我都心动了。”

她语气温柔,笑意盈盈。

魏凌萱本想再跟沈清渊说点什么。

可一见洛羽走近,便立刻收敛了情绪,压下心头的柔软,端起世家贵女应有的架子。

沈清渊顺手就把她的手攥进了掌心。

“凌萱等了我三年。整整三十六个月,我病在床榻,形同废人,是她不离不弃,现在终于能娶她进门,我肯定得加倍对她好,这一生,绝不负她。”

这话一出,魏凌萱心里那点小委屈,一下子全散了。

她只觉胸口一暖,眼眶微微发热。

低头时,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来。

沈清渊看了,心里一软,笑着又说:“既然阿羽来了,我先去书房忙一会儿。这几年躺病床上,什么都没干,连书都翻得少了,怕把功课荒废了,严大人该嫌我懒了。毕竟他可是我的恩师,不能让他失望。”

魏凌萱一愣。

她原本以为今日他提亲归来,心情正好。

两人能多说几句话,至少也能并肩走一段路。

可这才说了几句体己话,他就急着要走?

她心头一沉,眉头微蹙。

他从前不是最不耐烦读书的吗?

怎么突然这般勤勉了?

她心中疑惑丛生,脸色微微沉了下去,眼底的情绪藏不住。

沈清渊察觉了,立马凑近她。

“你现在都不嫌我落魄,还肯嫁我,我怎么能不拼?我沈清渊不是不知恩之人,更不愿让你受半分委屈。我得给你争出个体面日子来,不能让你被别人瞧不起,更不能让魏家的人说我配不上你。”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要不……你陪我去书房?我一个人看着枯燥,有你在旁边,或许还能多背几页书。”

这话一出,空气都凝住了。

园中微风停歇,花叶不动,连远处的鸟鸣都仿佛远去。

魏凌萱猛地抬眼,怔怔地看着他,心跳骤然加快。

世家规矩,书房是男子读书议政的重地。

女子未过门,哪能随意出入?

更何况,洛羽就在旁边看着。

若她真答应跟他进去,不就成了黏人缠夫的轻狂女子?

那她成什么了?

魏家的门楣又置于何地?

于是她勉强笑了笑,笑容端庄。

“你这么拼命读书,我哪能拖你后腿?你是要重新出仕的,耽误不得。你去忙你的,我陪阿羽在园子里转转,赏赏花,看看景,等你一起吃午饭,好不好?”

“嗯,我就知道,凌萱最懂我。”

沈清渊又丢下一句甜话,眸光闪动,满是宠溺。

说完,他才转身离开了。

他一走,魏凌萱脸上的笑就淡了。

她望着他远去的背影。

本还想多看他一眼,哪怕只是一瞬。

可想到洛羽还在旁边看着,她便只好重新挺直了背,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

好在洛羽性子温婉,说话也从不咄咄逼人。

她见魏凌萱情绪淡淡,也不强求交谈,只安静地走着,偶尔回应几句,便又低头赏花。

正因为如此,魏凌萱也不用硬撑着找话题,倒省去了许多尴尬。

可一安静下来,心口就忍不住泛酸。

明明已经嫁给了沈清渊,明明一切看似圆满。

可每当夜深人静时,那些被压在心底的情绪,便会悄然涌出。

两人走了一会儿。

魏凌萱领她坐进凉亭,想顺口问问洛羽关于那些流言的事。

凉亭四角飞檐翘起,石凳上铺着软垫。

魏凌萱一边理了理裙裾坐下,一边思索着该如何开口。

她并不想显得自己太过在意那些街巷间的闲语。

可有些事,若不问清楚,心里始终堵着一块石头。

但一抬眼,撞上洛羽那双清澈的眼睛,她又犹豫了。

真问出口,岂不显得小心眼?

魏凌萱不想让人觉得她是个斤斤计较的人。

正想着,婢女端茶过来,她便低头轻啜一口。

青瓷小盏冒着淡淡热气,茶香清雅。

入口微苦,随后回甘。

她细细地抿了一口,动作温婉从容。

洛羽看着她,真诚地说:“魏姐姐的举止,真叫人佩服。不愧是京城里最拿得出手的贵女,光这气度,别人怎么都学不来。你愿意嫁表兄,一定是因为真心爱他。”

她主动提起沈清渊,魏凌萱终于有了开口的借口。

她放下茶杯,轻轻叹气。

“爱他又怎样?他病得快死那会儿,我在家被拦着,连床边都没能守着。要不是渺儿天天伺候,他现在说不定还躺床上呢。就算我嫁了他,往后天天对他好,也补不回那三年的空白。”

说起那段日子,她仍觉心痛如绞。

那时她被家族以“避嫌”为由拘在府中,无法探望。

而沈清渊高烧不退,命悬一线。

全靠渺儿日夜不休地守在榻前喂药擦身,才熬过了那生死关口。

洛羽立刻说:“姐姐是被家里绊住了,表兄都明白。不然他怎么一见你就立刻跟长辈提婚事,非要重新议亲?他在乎的,从来都是你。别听那些乱七八糟的闲话,伤了心。”

她语速加快,生怕魏凌萱误解了什么。

“表兄”的心意,在她看来,从来未曾动摇。

当初沈清渊病情稍稳便不顾反对,执意提亲,为的便是不再错过魏凌萱。

提到闲话,魏凌萱又叹了一声。

她望着亭外摇曳的竹影,眼神有些失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