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岳不在其中。
这次带队的是段鹏，他坐在长机座舱里，脸上绷得紧紧的，手心有些汗，但更多的是兴奋。
无线电里传来各机报告声，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杂念，脑中过了一遍江岳在地面上反复强调的战术要点：
高度优势、编队配合、一击脱离。
机群采用经济航速，但距离太近，不到半小时，下方那条熟悉而又险恶的黑风峪便映入眼帘。
山谷里依旧硝烟弥漫，几处坦克残骸还在燃烧，如同大地上的疮疤。
更醒目的是，两个银灰色的小点，还在战场上空懒洋洋地盘旋，像是盯上了腐肉的秃鹫。
段鹏眼神一凛，对着送话器低吼：
“秃鹫小队注意！发现敌机！两架隼式，十一点钟方向，高度约两千五！各机检查武器，准备接敌！按一号方案执行！”
“02收到！”
“03收到！”
……
六架“三头怪”立刻散开，形成攻击队形，发动机轰鸣着开始爬升，抢占高度优势。
黑风峪上空，小林光一少尉正百无聊赖地操纵着飞机。
弹药早已打光，燃油表指针也危险地指向了红色区域。
他和中岛曹长就像两个被抽空了力气的看客，只能眼睁睁看着下方帝国战车联队的最后残余被一点点清除。
那种无力感，几乎让他发疯。
“小林前辈，燃油不足了。我们是否该返航了？”
中岛的声音带着疲惫。
小林刚想回答，僚机飞行员中岛健次曹长惊恐的声音突然在无线电里炸响，几乎变了调：
“前辈！六点钟方向！高度三千以上！发现不明机群！数量六！速度很快！”
小林浑身一个激灵，猛地扭头向后上方望去。
只见阳光照射的方向，六个黑点正急速逼近，轮廓迅速放大！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机型！
双发动机，体型粗壮，机翼下似乎还挂着沉重的炸弹！
不是八路军的“木头鹰”！
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瞬间攫住了他！
“是敌人的新型战机！爬升！快爬升！抢占高度！”
小林嘶吼着，猛地向后拉杆，同时将油门推到底。
“隼”式战斗机轻巧的机身响应迅速，机头昂扬，向着高空奋力冲刺。
中岛的僚机也紧随其后。
这是他们唯一的生机！
“隼”式擅长高空高速格斗，只要高度足够，他们还有机会凭借机动性周旋，甚至……逃脱。
然而，“三头怪”的爬升性能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m-82发动机澎湃的动力，让这些沉重的双发战机爬升起来竟毫不逊色！
段鹏死死盯着那两架拼命爬升的“隼”，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想爬高？晚了！全体注意，跟我压下去！机枪准备！优先打长机！”
他猛地向前推杆，01号“三头怪”发出令人心悸的呼啸，如同捕食的巨鹰，带着另外五架战机，以泰山压顶之势，从高空俯冲而下！
巨大的速度优势，瞬间将距离拉近到了不足千米！
小林透过座舱玻璃，已经能清晰地看到对方机头上狰狞的三联装枪管，以及机翼上醒目的红色五角星！
他甚至可以想象到对方飞行员那冰冷的目光！
“八嘎！甩掉他们！”
小林拼命操纵飞机做出规避动作，试图翻滚摆脱。
但“三头怪”的火力太猛了！
段鹏率先开火！
“咚咚咚咚咚——！”
三挺德什卡重机枪同时喷出近一米长的炽热火舌！
12.7毫米的巨大弹丸如同三条灼热的钢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泼水般罩向小林的座机！
几乎同时，另外两架“三头怪”也锁定了目标，从侧翼发起了攻击！
“咚咚咚！咚咚咚！”
天空瞬间被密集的弹道布满！
小林只觉得飞机周围全是嗖嗖飞过的致命弹雨，机体不断传来“噗噗噗”的被击中闷响！
仪表盘玻璃炸裂，碎片四溅！
左翼被打穿了好几个大洞，蒙皮撕裂，发出可怕的呻吟！
一股浓烈的汽油味瞬间充斥了座舱！
“中弹了！我中弹了！”
小林惊恐地大叫，拼命稳住几乎失控的飞机。
“前辈！我被咬住了！无法摆脱！”
无线电里传来中岛更加绝望的呼喊。
小林仓促间回头一瞥，只见中岛的僚机已经被至少三架“三头怪”死死缠住，机身不断爆出火花和碎片，拖出了长长的黑烟，显然受伤极重！
完了！
这个念头如同冰水浇头，让小林的血液几乎凝固。
他原本还指望凭借“隼”式的灵活与对方周旋，哪怕击落一架也能挽回帝国航空兵的颜面。
但现在他明白了，在这种绝对的数量、火力、和高度优势面前，任何技巧都是徒劳！
况且，自己的飞机，已经没有一发子弹！
对方根本不是在格斗，是在用钢铁洪流进行碾压式的屠杀！
又一串12.7毫米子弹扫过，这次直接打穿了他的发动机舱！
“轰！”
一声闷响，发动机瞬间停转，浓烟和火焰从破损处狂涌而出！
飞机速度骤减，开始失控下坠！
警报灯疯狂闪烁，刺耳的警报声几乎刺破耳膜。
小林试图跳伞，但飞机失控翻滚的过载将他死死压在座位上，根本无法动弹！
他透过浓烟和火焰，最后看了一眼下方那片吞噬了吉田联队的死亡山谷，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悔恨和难以置信。
这些土八路……怎么可能……拥有这样的空中力量……
意识迅速模糊。
段鹏看着那架拖着浓烟烈火、旋转着坠向大地的“隼”式，面无表情地拉起了飞机。
“01号击伤敌长机！目标已丧失战斗力！”
“03号报告！敌僚机被击落！重复，敌僚机坠毁！”
无线电里传来战友冷静的汇报。
短短不到两分钟的空战，干净利落。
吉田瘫坐在坦克旁，闭上了眼睛，耳边是越来越近的喊杀声和爆炸声。
他明白，他需要在最后时刻，把自己看到的全部报告，特别是关于八路军新型战机的惊人情报和整个联队玉碎的噩耗，这份报告，会引起何种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