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隆在长江之上那场声势浩大的巡阅,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了襄阳的脸上。荆州水军引以为傲的优势,在那一支规模庞大、舰船雄壮、训练有素的新式水师面前,显得黯然失色。刘表心中那份凭借长江天险和蔡瑁水军稳守基业的侥幸,被彻底击碎。恐慌与焦虑,如同江上的浓雾,迅速弥漫了整个荆州统治高层。
襄阳州牧府内,灯火彻夜通明。刘表再也无法安坐,他紧急召见了最为信赖的两位谋臣——别驾蒯越与治中邓羲。
“异度,元卓(邓羲字),”刘表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急迫,“刘隆水师之盛,尔等亲眼所见。其势已成,锋芒直指我荆襄!封锁之策,已难遏制其势。若其倾力来攻,我荆州……恐难独力支撑。如之奈何?”
蒯越面色凝重,沉吟片刻,缓缓道:“主公所虑极是。刘隆鲸吞淮南,实力暴涨,已非一州所能制。为今之计,唯有合纵连横,引强援以自保。”
邓羲接口道:“异度之言是也。当今天下,能与刘隆抗衡者,北有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兵精粮足;东有孙策,雄踞江东,锐气正盛。然孙策与刘隆有共讨袁术之盟,且其志在开拓,与我荆州亦有江夏之隙,结盟恐非易事。反观曹操,虽与我亦有旧怨,然其地处中原,与刘隆接壤最多,利害冲突更为直接。且曹操奉迎天子,名正言顺,与之结盟,于名于实,皆为上策。”
“曹操……”刘表捻着胡须,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他与曹操确有旧怨,且深知曹操野心勃勃。但眼下,刘隆的威胁已迫在眉睫。
蒯越见刘表意动,进一步道:“主公,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欲结强援,需示之以诚,予之以利。寻常盟约,恐难打动曹操。越有一计……”
他压低声音:“主公膝下有二女,皆待字闺中。听闻曹操有子曹丕,年已弱冠,才华初显,甚得曹操喜爱。若主公愿许以姻亲,结为秦晋之好,则曹刘两家,即成翁婿之谊,盟约自然牢固!曹操得此名分,既可西防刘隆,又可南抚荆州,必欣然应允。届时,我北结强曹,东暂稳孙策,便可全力西向,应对刘隆之威胁!”
“联姻?”刘表身躯微微一震。以联姻结盟,是古已有之的政治手段,但将女儿远嫁许都,仍让他心中有些不豫。然而,蒯越的分析句句在理,这似乎是眼下最能快速、最有效拉拢曹操的方法。
沉思良久,刘表长叹一声,仿佛瞬间又苍老了几分:“罢了……为了荆襄基业,为了九郡百姓,便依异度之策吧。此事,便由你二人全权操持,务必机密,速遣心腹之人,携我亲笔信与聘礼,密往许都,面见曹操,陈说利害。”
“臣,遵命!”蒯越、邓羲躬身领命。
数日后,一支打着商队旗号,实则满载珍宝绸缎和密信的车队,悄然离开襄阳,向北渡过汉水,经新野,直奔曹操控制的豫州地界,最终抵达许都。
许都,司空府。
曹操正与谋士荀彧、程昱商议如何应对日益坐大的刘隆,忽闻荆州密使至,乃刘表心腹蒯越之弟蒯祺及邓羲之子邓义,呈上刘表亲笔信及厚礼。
曹操展信细读,信中刘表先是追忆旧谊(略显尴尬),继而大谈刘隆之威胁,称其“志在吞并,非独淮南,荆襄、中原,皆其所图”,最后委婉提出联姻共抗之议,愿将次女许配曹丕,永结盟好。
阅罢,曹操将信递给荀彧、程昱,抚掌大笑:“刘景升亦有求于吾之日!哈哈哈哈哈!”
荀彧看罢,沉吟道:“明公,刘表此议,乃惧刘隆兵锋,欲引我为援。联姻结盟,于我而言,利大于弊。可得荆州为南屏,牵制刘隆大量兵力,使我可专心应对河北袁绍。且结好刘表,亦符合‘奉天子以令不臣’之大义。”
程昱则道:“文若所言甚是。然,刘表暗弱,其子不肖,荆州内部派系林立,此盟约能坚挺几时,尚未可知。我辈可应其请,结此姻亲,却不可全恃荆州为援。届时,是助荆州抗刘隆,还是待其两败俱伤……主动权,仍在明公之手。”
曹操眼中精光闪烁,笑道:“二公之言,深得吾心!刘景升送女上门,吾岂有不受之理?此天赐良机,使我可名正言顺插手荆襄事务!允了!”
当即,曹操回书刘表,盛赞其“深明大义,顾全大局”,欣然应允联姻之事,并约定共尊汉室,同保社稷,互为唇齿。同时,曹操亦暗示将加强对汝南、颍川一带的军力,以“震慑宵小,策应荆州”。
联姻的消息虽未公开,但如此大事,岂能完全瞒过各方细作?风声很快悄然传开。
寿春,镇南大将军府。
刘隆放下手中密报,冷笑一声:“刘景升倒是舍得下本钱,竟想得出嫁女结曹这等主意。”
郭嘉轻摇羽扇,笑道:“此乃黔驴技穷之策耳。刘表畏主公兵威,不得已而出此下策。曹孟德奸雄之辈,岂会真心助他?不过是想借此插手荆州,待价而沽罢了。”
法正冷然道:“联姻虽成,然曹刘之间,旧怨新疑,岂是一纸婚约所能化解?我等正好可借此大做文章。或可遣细作于荆州散播流言,称曹操欲借联姻吞并荆州;或可暗中联络刘备,使其心生警惕……总之,必不能令其安稳结盟!”
鲁肃亦道:“主公,刘表联曹,孙策那边,恐亦会心生疑虑。我或可遣使至吴郡,示以善意,略提曹刘联姻之事,暗示曹操势大,非江东之福,或可离间孙刘(表),至少使其不敢全力助刘表。”
刘隆颔首:“诸位先生所言极是。刘表想借曹操之势以自保,我便让他内外交困,自顾不暇!奉孝,离间曹刘之事,由你谋划。孝直,荆州内部的流言,由你负责。子敬,江东方面,便劳你走一趟,务必稳住孙策,使其暂作壁上观。”
“诺!”三人齐声应命。
一场围绕荆州命运的外交博弈,悄然展开。北方的曹操,南方的刘隆,江东的孙策,乃至荆州内部的刘备、蔡瑁、蒯越等各方势力,皆在这盘大棋上落子。联姻的纽带尚未真正系紧,猜忌与算计的暗流,已然在平静的水面下汹涌奔腾。荆州的未来,在各方势力的拉扯下,变得更加扑朔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