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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肉之躯,也会痛,也会受伤。

“小小姐这情况,跟大夫自己生了病治不好是一个理儿。”

孙师傅轻轻叹了一口气,声音低缓。

“也正因为这样,老天爷才偏疼她。”

他说这话时,眼神微抬,望向院外那一片灰蒙蒙的天空。

“老天爷偏心?那要是有人故意害她呢?”

黎建隳冷笑一声,声音里带着讽刺。

“等对方遭报应,黄花菜都凉了!”

他猛地站起身,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可他浑然不觉,眼里只有愤怒。

孙师傅没接话,只是摇了摇头。

“小小姐现在跟普通人没啥两样,走路踩个钉子都会疼,磕着碰着也是常事。”

他缓缓蹲下身,轻轻拂去她鞋面上的一点尘土。

“她在人间,就逃不开这些。”

要是真能刀枪不入、永生不老,那还是人吗?

黎建隳忍着疼,掀开身上那床厚实的锦被,坐了起来。

他的脸色苍白,额头渗着冷汗。

可目光却死死盯着孙师傅,一字一句地问:“你那儿,就没个能护她的物件?”

“画个符,戴个平安扣也行。”

他不需要神仙手段,只求一点保障。

哪怕只是心理上的安慰也好。

孙师傅知道他什么意思,却只是摇头。

“天道护着,已是极限。”

他抬起手,指向天际,指尖微微颤抖。

“再多的护身符,也比不上这一份天意。”

黎建隳不吭声了,嘴唇抿成一条线。

他的目光缓缓落回眼前这个三岁的小团子身上。

她正低头摆弄自己的鞋带,小嘴嘟囔着,一脸认真。

她治不了自己?

那就由我来替她挡。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野草般疯长。

“三少爷应该也察觉到了,煞气压下去后,您体内多了一股暖流。”

孙师傅见他沉默,赶紧趁机开口。

“那是神力,不是凡人该有的东西。”

他盯着黎建隳的手腕,那里隐约浮现出一道淡金色的纹路。

“只要您肯静下心练,日子久了,本事自然能翻倍。”

黎建隳听了,嘴角一撇,冷哼一声。

“神力?呵,我还是人,难道还能飞天成仙?”

他嗤之以鼻,语气不屑。

可眼神却不自觉地瞟向自己手臂上的金纹。

孙师傅却笑得像只偷了鸡的狐狸。

“成不了神,但您若真想护住她,这股力量,就是您最大的本钱。”

“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东西,您如今已握在手中。”

“你又怎么知道我想护她?”

黎建隳眯起眼,眸光锐利。

孙师傅弯了弯腰,动作恭敬,声音却更低了。

“老朽懂不了多少,但会点看人的心术。”

他顿了顿,抬头望了一眼小衿衿,又轻声道:“更何况……她流的是您的血,护她,本就是您命里的事。”

“更怎么?”

“三少爷您心里想啥,全写在脸上了。”

黎建隳:“……”

……

孙师傅讲完,回屋歇息去了。

屋外阳光正好,树影斑驳。

黎建隳也得躺好,等身上的图腾伤口愈合。

纱帐低垂,床边摆着几瓶药膏,瓶口还冒着丝丝热气。

他靠在软枕上,背上刚纹好的图腾火辣辣地疼。

午饭时,黎老夫人亲自带着刘妈送饭过来。

木托盘上盖着青瓷碗,汤面冒着袅袅热气,香气四溢。

刘妈低头躬身,小心翼翼地把饭菜摆上桌。

“夫人您慢点走,这台阶高。”

他一点胃口没有,喝了两口汤,就撂了筷子。

汤是炖了三个时辰的老母鸡汤,加了枸杞和当归,滋补得很。

可他只觉腥气扑鼻,喉头一紧,差点反胃。

他把瓷勺往碗边一磕,声音清脆突兀。

可小衿衿不一样。

左手拿叉子,右手抓虾饺,吃得满嘴油光,吧唧吧唧响得跟小猪仔似的。

她坐在小板凳上,两条腿晃来晃去。

黎老夫人拿手绢替她擦嘴,眼角却一直往床上瞄。

老太太神情慈祥,可余光始终没离开床上的黎建隳。

看他那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心里就一阵烦闷。

“孙师傅都跟我念叨了,不就纹个纹身吗?用得着这么娇滴滴的?再这么不吃不喝,别说你是什么天命煞星,怕是连饿鬼都看不下去了!”

手绢顺手拍了拍小衿衿的肩膀。

随即扭头盯着孙子,眉头一挑,像是在等他回嘴。

黎建隳在床上翻了个白眼。

这哪是纹身?

这简直是刑讯!

那图腾是从肩胛骨一路烙到后腰,用的可是祖传秘法。

银针蘸朱砂,以符火引路,疼得他半夜冷汗直流,几乎咬破了嘴唇。

“奶奶,我真的吃不下……”

他蔫蔫地嘟囔,整个人像被抽了魂。

声音细弱得像蚊子哼,说话时连眼皮都不太愿意抬。

整个人陷在被褥里,苍白的脸色衬得唇色发青。

黎老夫人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几步跨到床边。

“你选吧,是没胃口,还是没命?难不成我还得给你炖一桌满汉全席?”

她个子不高,气势却十足。

一只手叉在腰上,另一只手“啪”地拍在床沿,吓得小衿衿差点把手里的虾饺扔了。

黎建隳闭上眼,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在奶奶的逼视下,勉强又咽了两口馄饨。

喂完两个小的吃完饭,黎老夫人也该回房歇息了。

她慢悠悠地扶着刘妈的手站起身,又转身摸了摸小衿衿的脑袋,才迈步往外走。

临走前,她拍了拍孙子的被角。

“等你好了,咱们就回家。唉,好不容易出门一趟,连个街都没逛爽快。”

那声叹息悠悠地散在屋子里。

……

她刚走没几分钟。

门外又响起一阵轻快的“咚咚咚”脚步声。

不是佣人,一听就知道是别人。

黎建隳半梦半醒。

还没睁眼,一股浓烈得让人头皮发麻的味道挤进门缝,直冲鼻子。

那味儿又臭又冲。

夹着腐草、铁锈和某种发酵药渣的混合气息。

一闻就让人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瞬间皱眉,像被呛了辣椒面。

眼尾一抽,差点打喷嚏,喉咙干涩。

整个人从昏沉中猛地清醒过来。

门一开,黎斓微端着个托盘,晃晃悠悠走进来。

他穿着松垮的黑色长衫,袖口挽到手肘。

“二哥哥!”

小衿衿这两天窝在屋里,早就憋坏了。

一见黎斓微,两条小腿立马撒丫子冲过去。

她刚张开胳膊想扑抱,小鼻子一抽,猛地刹住脚,赶紧用手捂住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