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沉闷的撞击过后,石椁内暂时恢复了死寂,只有黑气仍在缝隙间若有若无地缭绕,像毒蛇吐信,伺机而动。坑边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夜风吹过工地卷起的尘土气息,混合着地下渗出的阴冷潮湿。
郑怀古抬手示意身后紧张戒备的队员和公安干警们保持距离,自己则向前迈了一小步,几乎站在了坑沿,探照灯的光柱将他沉稳的身影拉得老长。他左手下意识地摩挲着右手腕上的那串木珠,目光如炬,紧紧盯着椁室缺口。
陈玄墨站在他侧后方半步的位置,青铜罗盘静静躺在他掌心,指针微微颤动着,指向椁室深处,传递着一股冰冷刺骨的警示意味。他能感觉到,那绿毛尸煞并未退去,只是暂时蛰伏,仿佛在积蓄力量,或者等待某个指令。胖子紧挨着陈玄墨,手里那把变形的工兵铲横在胸前,咽唾沫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郑队,要不要……先用远程设备探测一下?”身后一个年轻考古队员小声提议,手里捧着一个看起来像是金属探测器的仪器,但造型更复杂些。
郑怀古略一沉吟,摇了摇头:“不行。这种程度的尸煞和邪术污染,会干扰电子设备读数,反而可能引发不可预料的反应。得用老办法,结合……特殊手段。”他说着,目光转向陈玄墨,带着征询的意味。
陈玄墨明白他的意思。这种涉及超自然力量的情况,常规考古手段确实风险极大。他点了点头:“我可以试试用罗盘感应里面的气机变化,但直接接触风险很高。那层黑气是极强的防护,或者说……污染。”
“先稳固外围。”郑怀古果断下令,“把二号方案准备的‘镇灵绳’拿过来,在现有警戒线内侧再布一圈。小张,去车上把那个黑檀木盒子取来。”
队员们立刻行动起来,效率很高。很快,一圈浸染过暗红色液体(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和草药混合气味)的特殊麻绳被紧密地布置在坑边,与之前那圈浸泡过黑狗血的麻绳形成了双重防护。那个叫小张的队员则捧来一个尺许见方的黑色木盒,盒身刻满了细密的符纹,一看就不是凡品。
郑怀古打开木盒,里面是几面小巧的铜镜,镜面模糊,似乎蒙着一层氤氲之气,还有几支颜色暗沉的令旗。他熟练地将铜镜按照特定方位摆在坑沿,令旗则插在关键节点上。
“这是……简易的辟邪阵?”陈玄墨看出些门道,这手法颇为正统,与民间土法不同,更像是传承有序的玄门手段。
“家学渊源,一点防身的小玩意儿,希望能起些作用。”郑怀古没有过多解释,但语气中的自信表明这阵法绝非“小玩意儿”那么简单。布置完成后,他双手结了个简单的手印,低喝一声:“起!”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那些铜镜和令旗为中心扩散开来,与地上的双重麻绳警戒线产生共鸣,形成了一道肉眼难见、但灵觉清晰可辨的能量屏障,将整个大坑上方笼罩。坑底弥漫的尸煞黑气似乎被这股力量压制,翻涌的势头明显减弱了一些。
“好了,现在我们可以稍微靠近一点观察。”郑怀古松了口气,额头微微见汗,显然维持这阵法也需要消耗心力。
三人再次靠近坑边,这次感觉确实安稳了不少。探照灯的光线透过屏障照射下去,石椁的细节看得更清楚了。
“郑队长,接下来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跟它干耗着吧?”胖子看着下面那口巨大的石椁,心里直打鼓。
郑怀古看向陈玄墨:“陈同志,依你看,下面那东西现在是什么状态?”
陈玄墨闭目凝神,将一丝微弱的意念附着在罗盘指针上,小心翼翼地向椁室内探去。反馈回来的信息极其混乱且充满恶意,仿佛闯入了一个充满淤泥和毒虫的沼泽。他感受到那绿毛尸煞如同一个扭曲的能量核心,被层层黑气包裹,正处于一种半沉睡半警戒的状态。而在尸煞深处,似乎还有一道更隐晦、更古老的气息被禁锢着,那应该就是墓主人的原本尸身,正在被邪术缓慢侵蚀。
“很糟糕,”陈玄墨睁开眼,脸色凝重,“邪气已经深入椁室,正在污染主尸。那具‘守冢邪尸’是核心,不除掉它,就算我们把石椁重新封上,隐患依然存在。而且,我担心时间拖得越久,主尸被污染得越彻底,到时候可能会变成更麻烦的东西。”
郑怀古的眉头拧成了疙瘩:“也就是说,必须开椁?”
“恐怕是。”陈玄墨点头,“但开椁的瞬间,邪气肯定会爆发。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开……开棺啊?”胖子舌头都有些打结,“领导,墨哥,这……这玩意儿一看就不好惹,咱是不是再考虑考虑?比如用水泥给它灌上,永绝后患?”
郑怀古被他这话逗得苦笑一下:“王同志,这是极其重要的考古发现,具有不可估量的历史价值,怎么能用水泥灌上?我们必须尽可能保护文物,同时消除威胁。”他顿了顿,看向深坑,“看来,只能冒险开椁了。我们需要专业的起重设备,还要制定周详的预案。”
他立刻转身,开始有条不紊地布置任务。一部分人负责联系调派小型起重机和加固坑壁的材料;另一部分人准备防毒面具、防护服、以及各种应急物品;公安方面则进一步清场,确保绝对没有闲杂人等。
陈玄墨和胖子也没闲着。陈玄墨借着这个机会,仔细感应着周围的地气。他发现,虽然郑怀古的阵法暂时压制了坑内的邪气,但地底深处那股被强行搅乱的“乱粥”状态并未改善,反而因为此地的变故,有加剧的趋势。这就像一个大病灶,暂时被压住了表面症状,但病根还在。
“胖子,你感觉怎么样?”陈玄墨问一直有点心神不宁的胖子。
“啊?我?还行,就是心里有点发毛。”胖子挠挠头,“墨哥,我总觉得这地方不得劲,好像有好多双眼睛在暗处盯着咱们似的。”
陈玄墨心中一动。胖子的直觉有时候很准。他再次催动罗盘,扩大感应范围。果然,在工地外围的黑暗中,他捕捉到了几缕极其微弱、但充满恶意的窥探感,一闪即逝,难以追踪。
“阮黑的人果然还在附近。”陈玄墨低声道,“他们可能在等待机会,或者想看我们和棺椁里的东西两败俱伤。”
“妈的,这帮阴魂不散的家伙!”胖子骂了一句,握紧了工兵铲。
天色在紧张的筹备中渐渐透出灰白,黎明将至。一台小型起重机终于被运到了坑边,发出沉闷的轰鸣声。穿着厚重防护服、戴着防毒面具的考古队员和挑选出来的胆大干警,在郑怀古的指挥下,开始做最后的准备。钢丝绳被小心翼翼地穿过专门固定在石椁盖板上的吊环(这些吊环是古代下葬时就预留的)。
陈玄墨和胖子作为“特殊顾问”,也被要求穿上防护服,待在警戒线内最靠近坑边的位置,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陈玄墨将几张画好的“破煞符”和“镇尸符”分给郑怀古和几个关键位置的队员,虽然效果可能有限,但关键时刻或许能争取一点时间。
“各单位注意,检查装备,听我口令!”郑怀古拿着一个简易扩音器,声音透过防护面具显得有些沉闷,但异常坚定,“起重机组,缓慢起吊,速度一定要慢,要稳!”
轰隆隆——
起重机开始发力,钢丝绳逐渐绷紧,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巨大的石椁盖板在强大的拉力下,开始极其缓慢地、伴随着碎石和泥土簌簌落下的声音,向上抬起。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探照灯的光柱死死锁定在椁盖与椁身逐渐扩大的缝隙上。
一股比之前浓郁十倍不止的黑色尸煞之气,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从缝隙中喷涌而出!瞬间就撞上了郑怀古布下的能量屏障!
嗤嗤嗤——!
黑气与屏障接触,发出如同冷水滴入热油般的剧烈声响,黑气翻滚扭曲,试图腐蚀穿透屏障,而屏障散发出的清光则顽强地将其阻挡在外。现场弥漫开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像是腐烂了千百年的尸体混合着某种药草的怪异味道,即使隔着防毒面具,也让人阵阵作呕。
“稳住!加大功率!”郑怀古紧盯着屏障,大声命令。负责维持阵法的几个队员立刻将手按在铜镜和令旗上,全力输出自身的精神力量,屏障清光为之一盛,总算将喷涌的黑气暂时压制了回去。
椁盖被吊起半米多高,终于稳定住。强光立刻向椁室内照去。
只见椁室内部空间很大,中央摆放着一具更加精美的木制棺椁。这内棺比外椁小了一圈,但通体漆黑,表面用金漆描绘着繁复的云鸟纹饰,虽然历经千年,依旧能看出当年的华丽尊贵。棺木的材质非比寻常,在灯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似乎是一种极其珍贵的阴沉木。
然而,吸引所有人目光的,并非是棺木本身的珍贵,而是覆盖在棺盖上的东西——
那棺盖上,密密麻麻、里三层外三层地贴满了各种颜色的符纸!这些符纸的材质各异,有的像是人皮,有的像是某种兽皮,更多的是泛黄的纸张。上面用暗红、漆黑、甚至诡异的蓝色颜料,画满了扭曲怪异的符文、图案和咒语。
这些符文的结构与中原道家或佛家的符箓截然不同,充满了一种原始、野蛮、阴毒的气息。图案多是些毒虫、鬼怪、扭曲的人形,透着一股强烈的巫蛊诅咒意味。它们如同活物般紧紧吸附在棺盖上,仿佛在禁锢、封印着棺内的东西。
“我的妈呀……”胖子隔着面具倒吸一口凉气,感觉头皮一阵发麻,忍不住吐槽,“这……这字写得比我还丑!歪歪扭扭的,跟鬼画符似的,差评!”
陈玄墨却没心思开玩笑。他的目光死死盯住那些符文中反复出现的几个核心符号——一个像是由无数细小蜈蚣盘绕成的眼睛,一个类似三叉戟但戟尖扭曲如同毒蛇的图案,还有一个仿佛在不断旋转的黑色漩涡标记。
这几个符号,他太熟悉了!
与阮黑那本命邪器碎片上的纹路,几乎一模一样!与之前工装男人笔记本里潦草描绘的图案,高度相似!
果然是他们!这根本不是什么古老的封印,而是阮黑一伙后来加上去的邪术禁制!目的是彻底污染、控制棺内的墓主尸身,将其炼制成更可怕的邪物,或者窃取其中的某种力量!
“郑队长!”陈玄墨立刻出声提醒,“这些符咒是新的!是南洋邪术的禁制,目的不纯!”
郑怀古显然也看出了问题,脸色铁青:“看来他们不仅放了‘守冢邪尸’,还加了这道‘锁’。真是处心积虑!”他深吸一口气,果断下令,“记录组,全方位拍摄!其他人,准备开内棺!小心这些符咒,可能有反噬!”
开内棺比开外椁更加危险。谁也不知道这些邪门符咒被触动后会引发什么后果。
专业人员拿着特制的工具,小心翼翼地去尝试剥离那些符咒。然而,工具刚一接触,最外层的一张黑色符纸就无风自燃,腾起一股绿油油的火焰,并发出一声尖锐的鬼啸!
“后退!”郑怀古大喝。
几乎同时,陈玄墨感受到棺内那股被禁锢的古老气息猛地躁动起来,而那道绿毛尸煞的邪气则如同被注入强心剂,骤然暴涨!
“不好!它要出来了!”陈玄墨话音未落——
“砰!!”
一声巨响,那具沉重的阴沉木内棺的棺盖,竟然被一股巨力从内部猛地撞开了一条更大的缝隙!更加浓稠如墨的尸煞黑气,混合着那诡异的绿色火焰,如同火山喷发般汹涌而出!
这一次,郑怀古布下的能量屏障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咯吱”声,表面出现了细密的裂纹!
“加固屏障!”郑怀古额头青筋暴起,双手结印的速度快到了极致。队员们也拼尽全力。
陈玄墨想也不想,将早已扣在手中的一张“破煞符”激射而出,化作一道金光射向棺盖缝隙!
金光与黑气绿火碰撞,发出剧烈的爆炸声,暂时阻遏了喷涌的势头。
趁着这个间隙,强光终于照亮了棺内的景象——
这一看,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棺材里头,竟然真的躺着两具尸体!
主位上的那具,是个穿着极其华丽古代服饰的男性干尸。衣服上的纹饰繁复得晃眼,虽然蒙了厚厚的灰尘,依旧能看出当年是何等的尊贵气派。这干尸的脸皮紧紧贴在骨头上,五官轮廓却保存得出奇地完整,甚至能看出他生前大概的样貌,有种不怒自威的架势。他双手交叠放在胸前,手里紧紧握着一把青铜短剑,剑身虽然长了铜绿,但刃口在光线下隐隐泛着冷光,一看就不是凡品。整个人躺在那儿,哪怕过了千年,依然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
可就在这具主尸的脚底下,蜷缩着另一具东西!那玩意儿简直没法看,几乎被压扁了,比主尸小了好几圈,身上套着破烂破烂的黑色南洋风格衣服,露在外面的皮肤漆黑干瘪,像被大火燎过又扔在阴沟里泡了几百年,皱皱巴巴的。最恶心的是,它身上也长着一层稀稀拉拉的绿毛,黏糊糊地耷拉着,之前感受到的那股凶戾的尸煞之气,主要就是从这东西身上散发出来的!棺盖上冒起的绿色鬼火,也像是被它吸引,绕着它打转。
“我的亲娘哎……”胖子隔着面具,声音都变了调,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地吐槽,“这……这算买一送一?售后服务也太差了吧!哪个缺德带冒烟的往人家王爷棺材里塞这玩意儿?”
陈玄墨可没心思接话,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死死盯住那具漆黑邪尸垂在一边的左手。果然,在那干枯漆黑的手指中,小指那一节,颜色格外深,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乌黑,而且形状僵硬,分明就是——骨指!和阮黑手上那一节,几乎一模一样!
“守冢邪尸!”郑怀古失声惊呼,语气里充满了震惊和愤怒,“这是南洋邪术里最恶毒的手法之一!有人故意把这邪尸弄进来,用它来污染王尸,窃取墓穴的地脉灵气和墓主残留的气运!这是要断根啊!”
他话音还没落,异变再生!
那具蜷缩着的漆黑邪尸,原本紧闭的、没有眼皮的眼窝里,猛地腾起两团鸡蛋大小的绿色鬼火,剧烈地跳动着。它那张干瘪的嘴无声地张大到一个夸张的程度,露出黑黄色的尖牙,虽然听不见声音,但一股充满怨毒和暴戾的精神冲击却猛地扩散开来,震得离得近的几个队员头晕眼花,差点栽倒。
与此同时,它全身那些黏湿的绿色绒毛根根直立,像受了刺激的刺猬,更加浓烈的黑气混合着绿火从它七窍中喷涌而出!整个内棺像是变成了一个邪气的喷泉,棺材板被顶得“砰砰”作响,眼看就要彻底被掀开!
郑怀古布下的能量屏障,在这内外夹击之下,终于支撑不住,“嘭”的一声脆响,如同玻璃般彻底碎裂开来!维持阵法的几个队员齐齐闷哼一声,脸色煞白地倒退几步,显然受到了反噬。
失去了屏障的阻挡,那股积压已久的恐怖邪煞之气,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向上冲起!阴冷刺骨的气息瞬间席卷整个坑底,连坑边的众人都觉得如坠冰窖,汗毛倒竖。
“小心!”
“后退!”
惊呼声四起。站在最前面的郑怀古首当其冲,但他反应极快,手中那柄古朴的桃木剑向前疾点,剑尖划过一道玄妙的轨迹,口中厉喝:“天地正气,听我号令,破邪!”
桃木剑上泛起一层温润的黄色光晕,虽然不耀眼,却带着一股中正平和的力量,像一块礁石,硬生生将冲到他面前的黑气劈开了一道缝隙。但更多的黑气还是向四周弥漫开来。
“墨哥!”胖子吓得大叫,手里的工兵铲胡乱挥舞,却感觉铲子像是劈进了粘稠的胶水里,阻力极大。
陈玄墨早有准备。在屏障破碎的瞬间,他已经将两张画好的“破煞符”甩了出去。符纸化作两道金光,射入汹涌的黑气之中,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发出“嗤嗤”的爆响,炸开两小片清净区域,暂时延缓了黑气的扩散速度。
但这远远不够!那具漆黑邪尸正在借助棺内积聚千年的阴气和邪术符咒的力量,疯狂地提升自己的煞气!它那两团绿色鬼火猛地转向陈玄墨的方向,一股冰冷的恶意死死锁定了他!
“胖子,别乱砍!护住郑队长他们侧面!”陈玄墨低喝一声,脚下踏出七星步,手中青铜罗盘滴溜溜旋转起来,清蒙蒙的光辉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勉强撑开一个直径约两米的小小安全区,将他和靠近他的胖子、以及离得不远的郑怀古笼罩在内。罗盘的光芒与邪煞黑气接触,发出滋滋的声响,相互消磨。
“这东西和阮黑同出一源,煞气核心在那节骨指上!”陈玄墨快速对郑怀古说道,“必须先废了它的骨指,不然它会越来越强!”
郑怀古闻言,目光一凝,看向那邪尸的左手,果然看到了那节乌黑的骨指。他经验老到,立刻明白了关键:“我来牵制,你找机会动手!”
说完,他桃木剑一振,剑身上的黄光更盛,主动向前踏出一步,剑招古朴大气,每一剑都直指邪尸周身要害,逼得它不得不分神应对。桃木剑至阳,对阴煞之物天生克制,虽然郑怀古并非修炼之人,剑法中也蕴含着一丝正气,竟暂时与那邪尸斗了个旗鼓相当,黑气被剑光逼得不断后退。
那邪尸似乎被激怒了,发出无声的咆哮,挥舞着干枯漆黑的爪子,带起道道黑风,抓向桃木剑。爪风过处,连空气都发出被腐蚀的嗤嗤声。
“我的个老天爷,这玩意儿比菜市场老王家的疯狗还凶!”胖子躲在陈玄墨的罗盘清光里,看得心惊肉跳,想帮忙又不知道从何下手,急得直跺脚。他瞅准一个机会,见一缕黑气从侧面袭向郑怀古,想也没想,把手里的工兵铲当飞镖扔了出去!
“走你!”
工兵铲旋转着砸向那缕黑气,可惜准头差了点,擦着黑气边缘飞过,“哐当”一声砸在后面的石椁壁上,连个印子都没留下。胖子见状,讪讪地缩了缩脖子。
陈玄墨却没管这些,他全部心神都沉浸在罗盘的感应中。他在寻找一个机会,一个邪尸被郑怀古牵制、露出破绽的瞬间。他的右手悄悄缩回袖子里,指尖已经夹住了一枚特意打磨过的、边缘锋利的铜钱——这是祖父笔记里提到的一种简易破邪法器,对付这种阴邪之物有奇效,尤其适合攻击一点。
棺内的争斗越来越激烈,邪尸身上的绿毛不断脱落,化作点点绿火融入黑气,让黑气变得更加粘稠和具有腐蚀性。郑怀古的桃木剑上的黄光也开始渐渐黯淡,毕竟他只是凭借法器和自身正气硬抗,时间一长,难免力不从心。他的呼吸变得粗重,脚步也开始有些虚浮。
“郑队长,后退半步!”陈玄墨看准时机,突然低喝一声。
郑怀古闻声,几乎是本能地向后撤了半步。就在他后撤的刹那,那邪尸一爪抓空,身体因为惯性微微前倾,一直护在身侧的左手,那节乌黑的骨指,恰好暴露了出来!
就是现在!
陈玄墨眼中精光一闪,一直蓄势待发的右手猛地甩出!
“嗖!”
那枚边缘锋利的铜钱,裹挟着他凝聚的一丝微弱罡气,化作一道几乎看不见的金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精准无比地射向那节乌黑的骨指!
这一下又快又狠,角度刁钻,正是邪尸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瞬间!
“噗嗤!”
一声轻微的、如同热刀切牛油般的声音响起。
铜钱精准地命中了目标!直接嵌入了那节乌黑骨指的指关节处!
“嗷——!!!”
一声凄厉无比、完全不似人声的尖啸,猛地从邪尸那张大的口中爆发出来!这一次,不再是无声的精神冲击,而是实实在在的、刺破耳膜的鬼嚎!
它左手那节骨指,被铜钱击中的地方,猛地冒起一股浓烈的黑烟,原本乌黑的颜色迅速变得灰败,甚至出现了细密的裂纹!一股精纯的邪气本源仿佛找到了宣泄口,从裂纹中疯狂逸散!
骨指受创,对这邪尸而言显然是重创!它周身翻涌的黑气瞬间变得紊乱,绿色的鬼火也明灭不定,气息肉眼可见地萎靡了一大截!
“好机会!”郑怀古见状,精神大振,强提一口气,桃木剑挽了个剑花,黄光大盛,直刺邪尸的胸口!
陈玄墨也再次催动罗盘,清光暴涨,向前压迫而去!
眼看这邪尸就要在两人的合击下被压制。
然而,就在这胜负将分的关头——
一直静静躺在主位、手握青铜短剑、仿佛只是沉睡的王尸,那双千年未曾睁开的、深陷的眼窝里……
毫无征兆地,猛地睁开了!
没有瞳孔,没有眼白,只有两团混沌的、如同深渊般的黑暗!
但就在那黑暗深处,一点极细微、却让人灵魂战栗的金红色光芒,骤然亮起!如同死灰复燃的余烬,又像是被彻底激怒的远古凶兽,缓缓苏醒。
一股远比那绿毛邪尸更加古老、更加磅礴、混合着无尽威严与滔天怨怒的恐怖气息,如同沉睡了千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瞬间席卷了整个墓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正准备给予邪尸最后一击的郑怀古,动作僵在半空。
全力催动罗盘的陈玄墨,感觉自己的罡气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连那刚刚遭受重创、惨叫不止的漆黑邪尸,也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掐住了脖子,嚎叫声戛然而止,绿色鬼火疯狂跳动,透露出难以置信的惊惧。
所有人都感到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仿佛被什么无法言说的至高存在盯上了。
胖子张大了嘴巴,手里的半块砖头(不知什么时候捡的)“啪嗒”掉在地上,砸了自己的脚面都浑然不觉,只是呆呆地看着棺内,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坑底,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那具已然睁开双眼的南越王尸,静静地躺在那里,眼眶中的黑暗与那点金红光芒,冷漠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他手中的青铜短剑,似乎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却直抵人心的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