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道昏暗。
林渊与赵晴单膝跪地,脊背挺得笔直。
海公公垂眸扫过两人,未有半分动容。
“不准。”
两字如铁律,砸在地上铿锵有声。
“若是普通武将,咱家便允了你们这片忠心。”
海公公拂尘一甩,指向三尊重归黑暗、更显狰狞的石像。
“但这三人……”
“破军之勇,非力拔山兮不可挡;”
“儒将之诡,非心如止水不可破;”
“至于天策上将……”
老人眼中闪过忌惮。
“那是已窥得一丝‘王道’真意的存在。非归元境意志,或当世顶尖兵法大家,上去便是送菜。”
“你们去,不仅是送死。”
“更是……资敌。”
资敌二字,如冰水浇灭两人心头热血。
林渊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甘,却无可奈何。
规则残酷。
败亡者的气血神魂,都会成武英廊的养料,让武魂更强。
雷动惨败,恐怕已让破军将军实力再上层楼。
此时再送人头……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公公……”
赵晴声音发颤,带着哭腔。
“霍帅和雷帅伤重未愈,不趁现在一鼓作气,等武魂消化战果,我们就真没机会了!”
死局。
这是进退维谷的死局。
海公公沉默,手指摩挲拂尘柄,显然在权衡。
令人窒息的僵持中,一道平静声音突然打破沉寂。
“海公公所言极是。”
众人循声望去。
一直半蹲在雷动身边疗伤的秦明,缓缓站起。
脸上无悲愤,无焦躁。
只有置身事外的冷静,或是胸有成竹的淡然。
“两位同袍忠勇可嘉,但若因战术失误白白牺牲,便是指挥者无能。”
秦明走到光影沙盘前,目光扫过三处暗淡却仍散发恐怖气息的战场。
“破军刚极易折,需以柔克刚,诱其深入;”
“儒将虚实相生,需守正出奇,以拙破巧;”
“而天策上将……”
秦明顿了顿,眼中精光一闪。
“他太过完美,自信到极致便是自负。唯有出其不意,方有一线生机。”
这番分析条理清晰,直指要害,在场兵法大家皆眼前一亮。
雷千绝忍神魂剧痛,强撑抬头,皱眉道:
“秦副使,你刚刚‘后勤’打得好,只能证明你脑子好使。”
“但剩下这三人可不是算账,是真刀真枪的硬仗。”
“理论是一回事,实操是另一回事。这三场,你难道要上?”
众人目光再聚秦明身上,质疑、担忧、期盼交织。
面对质问,秦明未急着反驳。
只拱手一礼,语气不卑不亢。
“晚辈不才,早年在南阳游历时,曾从残破古籍研习‘太极阴阳阵’。”
“此阵最擅借力打力,对此类僵局颇有心得。”
说着,他看向跪地的林渊与赵晴,语气真诚。
“林兄、赵兄是镇魔司中坚,未来栋梁,折损在此太可惜。”
“晚辈年轻,神魂韧性上,自问略有天赋……”
说到这里,他有意无意看了眼海公公。
海公公心头一动。
想起文德殿上,秦明曾独自承受丞相魂念威压而无损。
此子神魂强度,确实异于常人。
“即便不敌……”
秦明补充道。
“凭晚辈手段,或许能全身而退。至少,不会给敌人送‘资粮’。”
这话打动了海公公,却未立刻答应。
只眯眼审视,浑浊老眼中闪烁权衡之光。
秦明自知光说还不够。
“铮!”
随即惊蛰出鞘半寸。
他以刀鞘代笔,在地面积尘上快速勾勒。
唰唰唰!
线条纵横交错,很快复原三场败局的最后时刻。
“诸位请看。”
秦明指着地上的草图,娓娓道。
“雷动兄败在贪功冒进,若在峡谷口设伏而非冲锋,战局可改。”
“慕容兄败在心神失守,若坚守本心以火攻对火攻,未必烧不穿水寨。”
“至于阿影姑娘……”
他在古城位置画圈,又点三点。
“她输在防守太死。若弃外城诱敌入瓮城,再断后路,即便不胜,也能拖成平局。”
每一笔都画的极为精准,直指战局破绽。
这是他观战时,结合先前通过【天道验尸】从阵亡残魂中逆推的情报。
更是卫擎军神残魂传承的恐怖之处!
“妙啊!”
温太平缓过劲,见推演图忍不住赞叹。
“以守代攻,诱敌深入……”
“这几处变招,正是阿影和慕容熙忽略的关键!”
“按此法,即便兵力劣势,也足以周旋!”
霍经天也看出门道,凝重点头。
“此子兵法天赋,在雷动之上,甚至不在我之下。”
几位专家背书,天平彻底倾斜。
海公公眼中精光一闪,拂尘一摆。
“好。”
“既然你有把握,下一阵便由你去。”
“胜了,有缓冲时间让千绝和经天恢复,再接最后两阵。”
“若是不行……”
老人深深看秦明,语气多了丝关切。
“莫要逞强。撑住一刻钟不死,咱家拼老脸,也会救你回来。”
战术已定,众人松了口气。
虽觉让秦明打硬仗悬。
但此刻,他是唯一希望。
林渊眼神复杂看秦明,默默退后,抱拳一礼。
那是对强者的尊重,也是对担当者的敬意。
秦明不多言,整理凌乱衣冠,再步光影沙盘前。
众人都以为他会选看似最弱的儒将·周瑜之。
然而。
秦明脚步一转,坚定迈向左侧——
那是刚击杀雷动、煞气最重、气焰最嚣张的峡谷战场!
“他疯了?!”
雷千绝惊呼。
“那里刚吞了雷动气血,破军将军正是最强时!他怎么敢?!”
秦明没回头。
只看着血色光芒中的石像,嘴角勾出冰冷弧度。
‘最强?’
‘我要打的,就是最强!’
‘雷副统领,你没砸下去的遗憾……’
‘我顺手,替你补上!’
下一瞬。
秦明神魂出窍,化作决绝流光。
义无反顾投入翻滚的血色光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