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刚爬上钟楼尖顶，姜昭已经坐在了最高处。
风从四面吹来，她没动，手指绕着灵鞭尾端打了个结。鞭子垂下去，在空中轻轻晃。下面广场全是人，彩带飘着，酒香混着烤肉味往上飘。有人在跳舞，有人举杯大喊她的名字。
她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艾尔文端着两杯酒，一步一步走上钟楼台阶。木梯吱呀响，他走到栏杆边，把一杯放在旁边石台上。
“你不下去？”
姜昭摇头，眼睛看着远处山林。
“他们庆祝胜利，其实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艾尔文靠着栏杆站定，“但你知道。你也活着回来了。”
姜昭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鞭子。刚才甩了三下，第一下是为母亲，第二下是为那些被销户的实验体，第三下是为自己还站着。
“我小时候，家里有个小院。”她忽然开口，“我妈总在窗台摆一盆茉莉，她说那花香能压住药味。”
艾尔文没接话。
“她不是什么监督员，也不是什么神。她就是个普通女人，会累，会哭，也会怕。”姜昭声音很轻，“可她把我护住了。用命换的。”
艾尔文抿了一口酒，“你现在做的，就是在替她继续护下去。”
姜昭笑了笑，没说话。
她抬起手，指尖划过吊坠表面。玉简安静地躺在识海里，扶桑树又长高了一截。灵泉边上多了块新石碑，上面刻着一个名字：楚云裳。
这是她给自己立的规矩。每完成一步，就在小世界里留个记号。不为纪念，只为记住谁该死，谁该活。
远处传来一声龙鸣。
她立刻抬头。
那是她养的风虎发的信号。三短一长，代表北区边界有异常波动。不是敌人，是追踪器被触发了。她在密林放的饵生效了。
姜昭站起身，把鞭子收回空间袋。
“你不去看看？”艾尔文问。
“等的就是这一刻。”
她话音落下，直接从钟楼跳了下去。
三百米高度，普通人摔下去必死无疑。但她早就在半空布了风元素缓冲层。落地时只踩出一圈浅痕，连灰都没扬起来。
几个学生正站在塔底聊天，看到她突然出现都愣住了。
“她怎么从上面跳下来的？”
“我没看错吧？那是钟楼！”
“她连缓冲魔法都没念咒……”
“她好像一直在等什么。”
最后一句是女生说的，声音很小，但姜昭听见了。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那女生穿着初级学员袍，手里抱着一本笔记，眼神里全是好奇和一点藏不住的害怕。
姜昭没说话，转身朝校门方向走。
巡逻路线早就规划好了。先去北林检查追踪器状态，再去药剂室外围扫一遍能量残留。昨天那个黑袍人还没抓到，对方能在学院内部换试剂，背后一定有人。
她路过操场时，一群学生正在拆舞台。
“听说黑暗议会昨晚撤了好多人。”
“肯定是因为姜导师炸了他们的据点。”
“她一个人干翻三艘飞舟，你说她是不是早就开挂了？”
姜昭脚步没停。
这些话她听过太多次了。一开始是嘲讽，后来是质疑，现在变成崇拜。但她清楚，自己不是英雄，也不是救世主。她只是个拿到剧本漏洞的玩家，正在一条条撕掉系统规则。
走出主教学区，路边有个自动售货机。
她停下，投了两枚金币。机器吐出一瓶水和一块能量棒。她把水喝了，包装纸揉成团，精准扔进十米外的垃圾桶。
继续往前走。
学院广播突然响了。
“今日所有实战课暂停，修复工作预计持续三天。请各班注意安全区域标识，不要靠近东塔废墟——”
姜昭抬手关掉了耳边的接收器。
她不需要听这些。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哪块砖下埋着陷阱，哪扇墙后藏着暗道。上一战留下的痕迹她全记在脑子里，连敌人逃跑时踩断的树枝数量都没漏。
转过拐角，迎面撞上一队巡逻的学生。
带头的是个男生，看见她立刻站直。
“姜、姜导师！我们是第三小队，正在排查西区结界松动情况！”
姜昭扫了一眼他们腰间的探测仪，“b区有没有信号？”
“有、有一点波动，但不确定是不是干扰。”
“带我去。”
四个人立刻让出位置，把她围在中间往前走。没人觉得奇怪。自从她单挑亡灵法师那天起，所有人都默认她该走在最前面。
西区靠近旧图书馆，墙体裂了条缝。探测仪滴滴响，数值忽高忽低。
姜昭蹲下，手指贴地。
三秒后，她拔出一把土，捏碎。
“有人动过这里的阵基。不是学生，是熟手。”
“要不要上报执法队？”
“不用。”她站起身，“他们查不到源头。让你们队长封锁这片区域，今晚十二点前不准任何人进出。”
“是！”
队伍散开执行命令，姜昭却没有离开。
她站在裂缝前，从空间袋取出一枚微型晶片，按进地面。这是林深做的新型监控器，能捕捉魔力频率变化。只要那人再碰一次阵法，就会自动定位。
做完这些，她才继续往北林走。
天色渐暗，路灯一盏盏亮起。
她走过喷泉池，池水映出她的影子。头发有点乱，衣服沾了点尘土，但眼神很稳。
忽然，袖子里的金属环震动了一下。
她立刻停下。
这不是预警信号，而是连接反应。基因报告里提到的六个未激活编号，其中一个开始发热。
三十天倒计时，已经开始有人苏醒。
她靠在灯柱边，打开空间袋最底层封印格，取出那份金属报告。屏幕亮起，第六行原本灰色的名字，现在变成了淡红色。
【编号6：林小雨】
【身份代码：x-719】
【当前状态：意识波动检测中】
【预计完全激活时间：28天14小时】
姜昭合上报告，重新放进空间袋。
林小雨这个名字她不认识，但代码x-719对应的是第九书世界——末日灾变篇。那个世界里，有个女孩靠吃变异藤蔓活了三年，最后被基地当试验品处理。
如果她是实验体，那就说明管理局还没放弃重启计划。
她抬头看向夜空。
月亮很亮，云层缓慢移动。风虎在高空盘旋，发出一声低吼。
她摸了摸耳后的通讯器，“启动b级警戒网，所有灵兽进入待命状态。”
“是。”白狐的声音从耳机传来。
她迈步向前。
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太平。有人要醒了，有人要死了。而她得赶在一切爆发前，把该埋的坑填好，该杀的人圈出来。
走到林子边缘，她停下。
前方五十米就是她设的追踪点。草地上有一块不起眼的石头，表面覆盖着苔藓。
她走过去，蹲下，掀开石头。
下面是个信号接收器，屏幕闪着绿光。
目标已锁定。坐标位于地下三层废弃通道，距离学院约两公里。
她站起来，把石头复位。
然后从空间袋取出一支笔，在手心写下三个字：马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