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无声的对峙中缓缓流逝。
那三名不速之客显然已是穷途末路。年长男子在附近只找到几株苦涩的石棘草和少量渗出的泥水,根本无法缓解他们的饥渴与伤势。疤脸的烦躁几乎写在脸上,他不时恶狠狠地瞪向山洞方向,喘息声如同破旧的风箱。
靠在岩石上的少女情况最糟,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受伤的左臂肿胀发紫,显然是伤口恶化,可能还中了毒。
“头儿……再这样下去,不用等追兵,咱们自己就先交代在这儿了!”疤脸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对年长男子说道,目光再次瞟向山洞,“那洞里肯定有古怪,说不定有吃的,或者……能藏身的地方!”
年长男子脸上闪过一丝挣扎。他的理智告诉他,未知意味着危险,尤其是在他们如此虚弱的时候。但看着同伴们奄奄一息的状态,尤其是那个少女……
他咬了咬牙,最终做出了决定:“我去探探。疤脸,你守着丫头。如果有不对劲,立刻带她走,别管我!”
说完,他握紧断刀,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朝着山洞挪去。
阴影中,阴曼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她袖中的“幽昙”已经蓄势待发。林星痕的身体也微微绷紧,像一头随时准备扑击的幼豹。
就在那年长男子距离山洞还有十步之遥时——
“咳咳……哇!”
一声压抑不住的呕吐声响起!是那个少女!她猛地侧过头,吐出一大口发黑的污血,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软倒下去,气息瞬间变得微弱不堪!
“丫头!”疤脸惊呼一声,也顾不得警戒了,连滚爬爬地冲到少女身边。
正准备探查山洞的年长男子也被这变故惊得停下脚步,焦急地回头望去。
时机!
阴曼脑中闪过这个念头。趁对方心神大乱,正是她带着星痕悄然离开,另寻藏身之处的绝佳机会!这三人的生死,与她们何干?
她下意识地看向林星痕,准备打出撤离的手势。
然而,她却看到,林星痕那双一直冰冷死寂的眸子,正牢牢地盯着那个吐血昏迷的少女,更准确地说,是盯着她肿胀发紫的左臂。
阴曼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瞳孔微缩。
在那少女肿胀的手臂衣袖破口处,隐约可见一个奇特的、如同被某种酸性液体腐蚀后留下的焦黑印记,边缘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令人厌恶的冰冷气息。
这气息……与当初在青石镇,那些宗门杀手武器上沾染的、以及“黑色潮汐”散发出的气息,有细微的相似之处!虽然淡薄了很多,但阴曼绝不会认错!
追杀这三人的,很可能与毁灭青石镇的势力有关!
也就在这一刻,林星痕转过了头,看向阴曼。
他没有说话,但那双漆黑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除冰冷和仇恨之外的情绪——一种极其强烈的、不容置疑的 “询问” !
他在问:他们,是不是和那些坏人一伙的?或者,他们知道那些坏人的消息?
阴曼瞬间读懂了他的眼神。仇恨已经将这个孩子的心灵扭曲,任何与仇敌相关的线索,都会被他死死抓住!
她快速权衡利弊。
救人?风险巨大,可能暴露行踪,可能引来更强的追兵。
不救?或许能暂时安全,但会错过可能与仇敌相关的线索,而且……看着那少女毒发身亡,她于心何忍?星痕心中那点未被仇恨完全吞噬的微光,是否也会就此熄灭?
那年长男子已经放弃了探查山洞,扑到少女身边,试图用微弱的仙元为她逼毒,但效果甚微,急得满头大汗。疤脸则在一旁手足无措。
少女的气息,越来越弱。
林星痕的目光依旧死死盯着阴曼,那眼神固执得可怕。
阴曼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她想起了苏婉临死前护住星痕的身影,想起了林父决绝的呐喊。
她做出了决定。
“待着别动。”她对林星痕低语一句,然后,如同融入阴影的流水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那三名逃难者面前。
她的突然出现,让年长男子和疤脸如同惊弓之鸟,猛地抓起武器,紧张地对准她。
“你……你是谁?!”年长男子声音嘶哑,充满戒备。
阴曼没有理会他们的敌意,目光直接落在昏迷的少女身上,语气平静无波:“她中的是‘蚀骨幽炎’的余毒,再不救治,半炷香内必死无疑。”
年长男子脸色剧变:“你……你怎么知道?!”
阴曼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让我看看。”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年长男子看着她平静的眼神,又看了看气息奄奄的少女,一咬牙,让开了位置。
阴曼蹲下身,指尖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赤芒,轻轻点在少女的眉心。净世红莲之火的一丝本源之力,如同最精细的手术刀,探入其体内,小心地驱除着那顽固的毒性。
片刻之后,少女嘤咛一声,又吐出一小口黑血,但脸上的青黑之气却消散了不少,呼吸也逐渐平稳下来。
年长男子和疤脸看得目瞪口呆,随即脸上露出狂喜之色。
“多……多谢恩人救命之恩!”年长男子激动地就要跪下。
阴曼抬手虚扶,阻止了他,目光锐利地看向他:“救她,是因为你们身上的伤。追杀你们的,是什么人?”
年长男子脸上的喜色一僵,与疤脸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恐惧与犹豫。
疤脸咬了咬牙,低声道:“是……是‘黑煞宗’的杂碎!还有……还有一些穿着奇怪黑袍、手段诡异的家伙!”
黑煞宗!
阴曼心中一震!这正是罗网之前怀疑的、可能与朝廷内部势力勾结、参与了青石镇袭击的宗门之一!
而“穿着奇怪黑袍、手段诡异的家伙”——描述与“收割者”的渗透者何其相似!
线索,找到了!
她强压下心中的激动,继续冷声问道:“他们为什么追杀你们?”
年长男子脸上露出悲愤之色:“我们……我们是前方‘黑铁矿场’的矿工和护卫!黑煞宗的人突然出现,勾结矿监,要强征所有矿工去为他们挖掘一种奇怪的黑色石头!我们不愿,他们便……便杀人立威!矿场……已经没了!我们三个是拼死逃出来的!”
奇怪的黑色石头?
阴曼立刻想到了“黑色潮汐”!难道黑煞宗和“收割者”在合作开采某种与“黑色潮汐”相关的资源?
就在这时,一直隐藏在阴影中的林星痕,缓缓走了出来。
他小小的身影在三个陌生人面前站定,漆黑的眼睛如同深潭,直接看向那年长男子,用他那沙哑的、不属于孩童的声音,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黑煞宗……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