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缝的另一端没有预想中的冲击，只有一股浓稠的、带着重量的空气扑面而来。柳青刚迈出半步，就忍不住皱紧了眉 ，鼻腔里灌满了腥臭与硫磺的混合气味，像无数腐烂的血肉被丢进了燃烧的硫磺矿，呛得人喉咙发紧。
“这什么味儿？” 董辉抬手捂住口鼻，紫电在指尖凝成一层薄薄的屏障，试图过滤空气，却只能让那股气味淡了些许。
小龙的鳞片在昏暗中泛起微弱的金光，它警惕地转动头颅，金色的瞳孔在浓重的霾雾里缩成细线：“没有活物的气息，连虫鸣都没有。”
眼前的天是灰黄色的，像被人用脏抹布擦过，太阳的轮廓在霾雾深处若隐若现，只透出一圈模糊的、病态的光晕，连最基本的暖意都感受不到。脚下的土地是暗红色的，坚硬得像被烧过的砖窑，每走一步都能听到 “咔嚓” 声，低头看去，竟是踩碎了某种巨大生物的骨骼，碎骨里还嵌着焦黑的肉末。
“这地…… 像是被巨力翻耕过。” 柳青蹲下身，指尖划过一道深沟，沟壁上嵌着几块带着花纹的陶片，边缘还沾着凝固的、暗蓝色的物质，“而且翻得很彻底。”
往前走了约莫半里地，霾雾稍微稀薄了些，能看见更多的残骸。一棵被拦腰折断的巨树横在路中间，树干粗得要十个人合抱，断裂处焦黑一片，树心早已被烧成了炭。巨树下面压着半截石质的房檐，雕刻着繁复的云纹，边角处还能看到模糊的兽头浮雕，此刻却被碾得粉碎，只露出一小截翘起的飞檐，像只垂死挣扎的手。
“是人为的建筑。” 董辉踢开一块碎石，露出下面更多的陶片和骨头，“看这规模，以前住在这里的…… 个头肯定不小。”
空气中的硫磺味越来越浓，隐约能听到远处传来低沉的、类似沸腾的声响。小龙突然停下脚步，龙气在周身盘旋成一道金色的屏障：“前面有种能量，气息很杂，带着…… 焦糊味。”
柳青握紧青铜剑，剑身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他们贴着断树的阴影往前走，视野里渐渐出现更多被掩埋的遗迹 ，半截石像、扭曲的金属、散落的兵器，还有一些难以辨认的、巨大的骨骼，有的带着利齿，有的长着骨刺，显然不属于同一种生物。
“像是经历了一场混战。” 柳青望着那些交叉叠压的残骸，“而且是毁灭性的。”
走在最前面的董辉突然 “咦” 了一声，他弯腰从土里挖出一块巴掌大的金属片，表面刻着细密的纹路，在霾雾里竟微微发亮：“这东西…… 和神树的构造有点像。”
话音刚落，远处的沸腾声突然变得剧烈，霾雾的远端，隐约能看到一道极亮的光，像破开黑暗的利剑。
“快走！” 柳青低喝一声，率先朝着光亮的方向跑去。
二人一龙在残骸间穿梭，脚下的碎骨和陶片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越靠近亮光的地方，霾雾就越稀薄，硫磺味渐渐被一种清新的、带着草木气息的风取代。当他们冲出最后一层霾雾时，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一片辽阔的草原在阳光下铺展开来，绿得像被染过，远处的山脉轮廓清晰，山顶覆盖着皑皑白雪。天空是纯粹的蓝，飘着几缕白云，刚才在霾雾里看到的太阳此刻正高悬在天际，温暖的金光洒在身上，驱散了所有的寒意和不适。而在另一侧的天际，悬着一轮浅灰色的月亮，静静地散发着朦胧的光，与太阳遥遥相对，构成了一幅和谐又独特的画面。
草原尽头，一片蔚蓝的大海浮现在眼前，海边还能看到成群的、不知名的食草动物在悠闲地啃食青草，皮毛在阳光下泛着光泽。
“这……” 董辉一时语塞，他回头望了望身后依旧被霾雾笼罩的区域，仿佛刚才经历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小龙深吸一口气，舒服地眯起了眼睛：“有活物的气息，很平和。”
柳青望着那片生机勃勃的草原，又看了看身后那片死寂的焦土，眉头却没有舒展。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景象被一条无形的线分割开来，界限分明得有些诡异。
“先到海边休整。” 他说道，目光却依旧停留在那片霾雾上，“但别放松警惕，这地方…… 不对劲。”
三人穿过雾霾的界限，踏上草原的瞬间，脚下的泥土变得松软湿润，带着青草的芬芳。远处的食草动物警惕地看了他们一眼，随即又低下头继续啃食，显然对他们这些外来者并不感兴趣。
柳青抬手拨开垂落的藤蔓，指尖触到一片宽大的蕨叶，叶脉在阳光下呈半透明的浅绿，像用琉璃精心雕琢而成。
“这叶子…… 有点意思。” 董辉捏着叶尖轻轻扯了扯，叶片断裂处渗出几滴粘稠的液珠，在空气中迅速凝固成透明的胶状，凑近闻能嗅到淡淡的松脂香，“蛮荒的蕨类断了只会流清水。”
小龙低头用鼻子嗅了嗅地面，金色的瞳孔里满是好奇：“这里的能量很平和，和蛮荒新建立的生态能量结构几乎一样。” 它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龙之领域里的神鸟很安静。”
“还有那月亮。” 小龙的目光扫过另一侧天空，浅灰色的天体悬在云层边缘，表面的暗斑像被人用指甲刮过的痕迹。
小龙转身望向身后，裂缝早已消失无踪，只有无尽的雾霾，眼前只有连绵的山峦与澄澈的天空。蛮荒仿佛从未存在过，又或者说，它正以一种更隐秘的方式与这片土地重叠。柳青凝神感知，能清晰捕捉到太无之力与蛮荒世界的共鸣，那股熟悉的生机分明就在此处，却又不在任何物理方位上，像两张重叠的纸，彼此渗透却又互不干涉。
“它和这个世界叠在一块儿了。” 柳青指尖划过虚空，仿佛能触到那层无形的界限，“就像水融进水里，看着是一体，实则各成世界。”
董辉伸手在空气中抓了抓，只捞到一把带着草木清香的风：“这么玄乎？那我们还能回去吗？”
“能。” 柳青的目光落在天际的太阳上，那里正是两个世界能量共鸣最强烈的节点，“只要找到叠加的缝隙，就能穿回去。” 他忽然明白为何神树巨人如此忌惮外部世界，这空间叠加的手法，绝非蛮荒本土能孕育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