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望着湖面泛起的紫色涟漪，刚才的惊险褪去后，一股更深的疑惑像湖水般漫上来，淹没了胸腔。
他看向凤凰：“你们被困在这里多久了？”
凤凰的尾羽顿了顿，火红的羽毛间掠过一丝阴霾：“记不清了，或许十万年，或许更久。” 它抬喙指向那道无形的界碑，“那玩意儿是‘天规’，我们能感知到，却穿不过去，就像一张巨网，把我们罩住。”
“天规？” 董辉抓着头发，“是画界碑的存在弄的？他们为啥把你们圈在这儿？杀了不省事吗？”
九尾狐嗤笑一声，九条尾巴扫过冰面：“杀？他们要杀我们，当年就不会留活口了。” 它琥珀色的眼珠里闪过冷光，“圈养，是为了‘观察’。看我们这些‘余孽’会不会安分，会不会再搞出当年的动静。”
“当年的动静？” 柳青追问，“是你们和那道毁灭光柱的存在打了一架？”
麒麟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得像被巨石碾过的青铜钟，每一个字都带着山崩般的震颤：“那不是打架，是‘清除’。” 它金色的瞳仁里翻涌着血色，仿佛又看见当年的火光，“不是一个世界，是很多个，每个世界都有自己的主宰。”
“我们的世界有海有陆，金色血脉是天地的骨血。” 麒麟的蹄子在地上踩出浅坑，“龙能御水，凤可燎原，我踏过的地方草木常青，我们造云雨，定四季，自然是主宰。那里的蓝血海族只是游鱼，绿血林精不过是草木，连抬头看我们的资格都没有。”
它顿了顿，目光转向湖底的紫章：“可在巨章的世界，连天空都是海水做的，陆地只是几块浮冰。那里的金色血脉？不过是会飞的肉虫，会游的点心。” 麒麟的声音里带着复杂的敬畏，“巨章在深海里活了百万年，触角能搅翻星球，神智比谁都清明。在它的世界，龙的利爪穿不透深海的压强，凤的火焰到了水里只剩青烟，反倒是它，能把我们当猎物啃食 。”
白泽突然开口，竖眼里映出无数碎片般的画面：“还有通体火红的世界，那里的主宰是长着六足的炎兽，吐息能融化金石，在它们眼里，冰雪是剧毒，海水是瘟疫；也有永远飘着雪花的世界，主宰是冰蚕，吐丝能冻结时间，金色血脉到了那里，骨头都会被冻成粉末。”
“每个世界的规则都不一样。” 狰舔了舔爪子，“我们在自己的地盘是天，到了别人的地盘可能连条虫都不如。”
九尾狐的尾巴突然绷紧，琥珀色的眼珠里第一次露出真切的恐惧，像是被戳中了最深处的噩梦。“但是那些存在，却把我们所有的世界都毁了。我们对那些存在的那种恐惧……那种恐惧是刻在骨血里的。” 它的声音发颤，九条尾巴紧紧缠在一起，“在我们自己的世界，我们是天，是地，是万物的规矩。可只要那些存在的气息一出现，浑身的骨头都像被冻住，连动一下都要拼尽全力。”
麒麟的蹄子在地上抠出深深的印痕，金色的瞳仁里翻涌着屈辱：“在我们的金色世界，我一声咆哮能让群山俯首，龙摆尾可引江海倒灌，凤展翅能烧尽千里荒原。第一次见那些存在时，他们只是远远站在云端，连脸都看不清，可我们三个同时感到心悸 —— 就像刚出生的幼崽撞见了猎食的猛虎，连反抗的念头都生不出来。” 它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他们只看了一眼，就消失了，像从未出现过。可那一眼，让我们的世界沉寂了整整千年。”
凤凰的火焰突然黯淡成灰红色，尾羽无力地垂落：“我曾以为自己能浴火重生，便煽动烈焰想要反抗。可那些存在抬手的瞬间，我的火焰竟倒卷回来，烧得我连魂魄都差点消散。它们的力量不是攻击，而是……” 它声音戛然而止，喉间发出垂死般的呜咽，“而是让你从骨子里明白，你所有的骄傲，不过是个笑话。”
湖底传来紫章愤怒的嘶吼，水面掀起数十丈高的巨浪，却在触及天空时突然凝固，化作无数冰棱坠落。“在我的深海世界，我能操控洋流撕裂星辰。” 巨章的声音从水底传来，带着令人牙酸的恨意，“可它们来时，我的触角刚探出水面，就被无形的锁链缠住，那些锁链比深海的压强还要沉重百倍。”
白泽的竖眼剧烈收缩，映出无数破碎的画面：“炎兽的世界终日流淌岩浆，它们的爪牙能撕碎时空。但那些存在降临后，连火焰都变成了温顺的绵羊。冰蚕的世界，时间本该由它们掌控，可当光落下时，冰蚕连吐丝的本能都被剥夺。”
“它们第一次出现，不过是看一眼。” 九尾狐的尾巴疯狂摆动，显出罕见的焦躁，“可第二次，来了整整一群。它们的身影依旧模糊，却随手洒下一张网 ，那网比任何牢笼都坚固，我们的法术打在上面，连涟漪都激不起。” 它猛地转身，指向远处的狰，“它在自己的世界，五尾一扫能毁灭整片大陆，可被网住时，连尾巴都无法抬起！”
狰低吼一声，五尾蜷缩在身侧，独角黯淡无光。柳青注意到，这些曾经不可一世的主宰，此刻眼中闪烁的恐惧。
“我们被关进一个空间，那里的墙壁比世界的基石还要坚硬。” 麒麟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他们带来的空间坚硬得可怕。” 九尾狐的爪子深深陷进冰里，“不是石头，不是金属，是连‘规则’都穿不透的虚无。我们被扔进去时，所有法术都成了笑话 。我的冰息冻不住一片雪花，毕方的火焰点不着一根草，狰的独角连划痕都留不下。” 它转头看向柳青，眼神里带着绝望，“你知道最恐怖的是什么吗？是我们明明有毁天灭地的能力，在他们手里却真的像爬虫，连挣扎的资格都没有。”
董辉听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他们抓你们来，就是为了看你们打架？”
柳青望着眼前这些曾在各自世界称王的凶兽，突然明白了那份深入骨髓的恐惧。不是因为力量差距，而是因为对方从根源上否定了它们的存在 ，否定它们的世界，否定它们的规则，否定它们引以为傲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