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被猜测到这种程度,李长生索性不再卖关子,直接承认道:“没错。自我修习大椿功后,每三十载便可返老还童一次,就这么循环往复没有尽头。”
萧若瑾闻言,不由得惊叹道:“竟然有如此神术,岂不是修炼之人皆可长生不老了么?”
“如果一直运功的话,没错。”李长生道,眸中却划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神色。
萧若瑾并未发觉他的异样,此时他才终于理解了太安帝为何那般尊敬又畏惧着李长生——这般厉害且不受掌控的人物,试问哪个身居高位者能够就这么安之若素?
“我还道这未来师父为何如此厉害,原来他已经活了超过一百五十年呐。”
而在另一边,百里东君正在跟叶鼎之旁若无人般地咬耳朵:“天赋努力当然是一方面。可是比旁人多得多的时间,就注定了他必然会傲立武林之巅啊。”
叶鼎之自然明白百里东君为何会跟自己说这番话,奈何……他无奈地扫了自家师父一眼,这个角度只能够让他看清楚雨生魔的侧脸。
他深知打败李长生早已成了师父的执念,可不是动动嘴皮子晓以利害就能够解决掉的东西,一时间也就只好闭口不言了。
司空长风的关注点则完完全全在另一个方面:“原来百晓堂竟然是师父创建的么?我还以为就是姬若风一手操办起来的……不过,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师父从前应当是姬姓人?”
遥遥地听见未来徒弟问话,李长生直接点头道:“没错,姬虎变乃是我最初的名姓,亦在创办百晓堂时使用。后来我便娶妻生子,姬姓一脉便就此传承下来。”
司空长风听了刚要点头,脑中却好似忽然划过一道闪电般,一时间僵在原处不动了。
——百余年来,他茕茕孑立于这世间,送走过多少在意之人?
人的一生中会有许多别离不假,而李长生的一生却是在一遍遍重复着离别。
他似乎有些明白,在说起长生之时,这白发的男人为何会露出那般复杂的表情了。
【[我命此生不渝 由我不由天 坐看这世道沧海桑田]
“昔日仙人抚我顶,我受了这长生;可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来摸我的头啊?”
李长生的语气戏谑,脸上笑意却冰寒。
他轻轻一挥剑,一道金色光晕登时与黑紫色相撞,放射出刺眼的光芒,令对面的瑾宣也不得不短暂闭目。
只是下一秒,他忽地睁大了眼睛,就好似面前有什么令他惊惧不已的物事一般——一柄利刃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冲着他破空而来,逼得这太监身形迅速朝后闪退。
而与他狼狈的身形相对比的,是对面李长生悠然自得的脸庞。
镜头聚焦在他的面孔之上,一时间众多属于李长生的脸闪过。
有喜悦有悲伤,有激动有欣慰,而唯一不变的,是他那双永远熠熠生辉、绽放着自信光芒的眸子。】
百里东君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只咂了咂嘴。他忽地有些明白了,为何李长生永远能够这般气定神闲张扬自信。
毕竟,经历过百余年时光的淬炼,尽管有绝佳的武艺傍身,他想必还是曾经遇到过许多次险境;从青涩稚嫩到处变不惊,而李长生永远是那个李长生。
而就在这时,他的脑海中忽地略过另一张与之截然不同的脸孔。
说他牵强附会也好,旁观者清也罢,但百里东君只觉得,白笙在某些方面与李长生莫名相似,但一时间要说究竟是哪里像又无法张口。
他索性抬头看了眼司空长风,却见这人仍旧是一副聚精会神的模样两眼紧盯着光幕,一时间便也失了开口的兴致,将此事暂且抛至一旁了。
“哇,那句话真的超级帅气啊!”雷梦杀一脸激动地道,搞得顾剑门都嫌弃地瞥了他一眼,象征性地朝旁边挪了挪,可那话痨却全然不顾,只两眼亮晶晶地转向李长生:
“师父脸上明明是笑着的,语气也还算平静,可是两相结合起来却感觉能够把对面给气死呢!”
说毕,雷梦杀不等李长生反应便又兀自嘟囔了几句什么,声音太小以至于旁人实在是听不清;
可谢宣在一旁离得近些,因而勉强看清楚了他的几个口型,再稍稍加以猜测一下就完全明晰了——气死了才更好呢!省得之后害死风风。
嘴唇轻微地颤了颤,谢宣终究还是露出个无奈的微笑来。
他是清楚雷梦杀对萧若风的感情的,这点从李心月在雷梦杀疑似去世之后甘愿独自闯法场也要救萧若风便可见一斑。
得知师兄弟的死后他们几个都算不得好受,雷梦杀只是不说罢了,可心中的怨愤想必早就已经堆积如山了,趁着这个机会发泄出来倒也算好事。
【[听闻这天上一日便是几千年 能否还我太平人间]
“一百年前塘沽关一战,我就杀了一万人。”李长生语调平静地道,就好似根本不知道自己这句话会带给眼前人多么大的震撼一般。
画面一转,平和的室内景象隐去,取而代之的是烽烟遍地的狼藉战场。
看上去比刚才要年轻得多的李长生一人持一剑,眼神淡漠地悬在战场上方的半空中,面对着前方仍然坚固的城门隔空挥下一剑。
刹那间耀眼到令人无法直视的光芒自他那处迸现,过于强大的力道带起四周气流,顷刻间便将战场之上搅得一片狼藉。
这一剑径直劈塌了整座城门,砖石崩塌的巨大响动中掺杂着无数人的惨叫声。
可是就在此时,适才还阴沉无比的天色忽地开始放晴,厚厚的乌云就好似被李长生那一剑划出道口子来一般,金灿灿的阳光照耀在满目疮痍的土地之上。
光芒之中有两个人迎面而立,一如经年之后,他们也是这般站在天启皇城那高高的台阶之间。】
萧若风的瞳孔骤然紧缩。
他吸了口气,调整片刻过于复杂的心绪,方才用有些紧绷的声音开口问道:“师父你,你难道曾经帮先祖打过天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