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夜风刮过废墟，卷起地上的尘埃，发出呜咽般的低鸣。林凡蹲在一堵半塌的墙壁后，夜视仪提供的幽绿视野牢牢锁定着前方那片乱石堆。所有队员都屏住了呼吸，如同蛰伏的石像，只有心脏在胸腔内沉重地搏动。孙小虎发现的那一缕微光和细微的金属摩擦声，像一根尖锐的针，刺破了原本看似顺利的潜行。
不是畸变体。畸变体不会有那种谨慎的、带着明确目的性的动作。是人。
林凡的大脑飞速运转。是“豺狼”帮的暗哨？范围似乎超出了之前侦察到的活动区域。是其他幸存者偶然在此落脚？可能性极低，这片区域资源匮乏，且靠近“豺狼”老巢，正常幸存者不会选择在此过夜。那么，最坏的可能性浮上心头——与那枚鹰头徽章有关。第三方势力，已经将触角伸到了这里，甚至可能察觉了他们的行动。
王浩无声地移动到林凡身边，用极低的气声问道：“凡哥，怎么办？绕过去还是……”他做了一个抹喉的手势，眼神在夜视仪后闪烁着猎食者的光芒。
林凡没有立刻回答。绕过去，意味着改变预定路线，可能增加不确定性，也无法弄清对方的身份和意图。清除掉，是最直接的办法，但必须确保绝对安静，不能发出任何惊动更大范围敌人的声响。他仔细观察着乱石堆的布局，那里易守难攻，视野开阔，是个设立观察点的好位置。
“李淼。”林凡的声音低得几乎被风吹散。
身影如同鬼魅般的李淼立刻悄无声息地匍匐过来。
“摸清楚，几个人，什么装备，在干什么。能无声解决，就动手。如果有困难，立刻撤回。”林凡下达指令。李淼是队伍里最擅长潜行和侦察的，这个任务非他莫属。
李淼点了点头，没有多余的话，像一条没有骨头的蛇，贴着地面，利用阴影和残骸的掩护，迅速向乱石堆滑去。他的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甚至连碎石子都几乎没有被碰动。
等待的时间变得格外漫长。每一秒都像被拉长。林凡透过夜视仪，紧紧盯着李淼消失的方向，同时耳廓微动，捕捉着风中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王浩和其他队员则负责警戒侧后和天空，预防可能的埋伏或无人机侦察。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对林凡等人却如同过了半个世纪。乱石堆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枯枝被踩断的“咔嚓”声，紧接着，似乎有重物倒地的闷响，然后，一切重归寂静。
林凡的心提了起来。成功了？还是被发现了？
又过了令人焦灼的两分钟，一个模糊的身影从乱石堆边缘出现，朝着林凡的方向做了个“安全，过来”的手势。是李淼。
林凡松了口气，打了个手势，小队成员如同离弦之箭，迅速而安静地移动到乱石堆下，借助巨石隐藏身形。
李淼的脸色在夜视仪的绿光下显得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冷静。他压低声音汇报：“两个人。装备不错，有军用背包，一把带消音器的手枪，一把改装过的步枪，还有这个。”他递过来一个巴掌大小、带有屏幕的装置。
林凡接过一看，心头一震——这是一个便携式的无人机操控终端屏幕，虽然现在已经黑屏，但显然刚才那微弱的光亮就是它发出的！屏幕上还沾着一点新鲜的血迹。
“他们在操作无人机？”林凡的声音带着寒意。
“嗯。”李淼点头，“我摸上去的时候，一个人正在操控，另一个人在放哨。放哨的解决了，操控的那个听到动静刚回头，也解决了。没来得及发出警报。”他说得轻描淡写，但过程必然凶险万分，需要在极短时间内同时解决两个有装备、有戒备的敌人，还不能弄出太大动静。
林凡走到那两具被李淼拖到岩石缝隙里的尸体旁。两人都穿着灰绿色的作战服，不是“豺狼”帮那种杂牌打扮。装备精良，消音武器，还有无人机……这绝不是普通幸存者，甚至不是“豺狼”帮能拥有的配置。他快速搜查了一下尸体，除了武器弹药和一些高能量口粮，没有找到任何表明身份的文件或徽章。
“终端能操作吗？”林凡问向队里对电子设备相对了解的周伟。
周伟接过终端，摆弄了几下，摇了摇头：“有密码，强行破解可能会触发自毁程序。而且，信号似乎断了，可能是无人机失去了控制或者超出了范围。”
无人机……林凡抬头望向漆黑如墨的夜空，心中警铃大作。对方拥有空中侦察能力，这意味着他们的行踪可能早已暴露！这两个暗哨，或许只是负责接收无人机信息的地面节点。
“检查一下他们有没有发出过什么信号。”林凡命令道。
李淼和周伟再次仔细检查了尸体和他们的装备，摇了摇头：“没有发现无线电发报的痕迹。他们可能只是负责监视和接收信息，定期通过其他方式汇报。”
这说明对方的信息传递并非实时，或许还有时间。但无人机在哪里？看到了多少？是否已经将情报传回？
“凡哥，看来真有不开眼的在盯着我们！”王浩语气森然，“要不要顺着无人机可能飞走的方向追一下？”
林凡果断否定：“不行，太冒险了。夜空茫茫，我们没有任何反制无人机的手段，盲目追击只会暴露更多。我们的首要目标仍然是‘豺狼’帮。”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第三方势力的出现虽然意外，但并未直接攻击他们，其意图不明。眼下，绝不能自乱阵脚。消灭这两个暗哨，至少清除了近处的眼睛，为行动争取到了一些时间。
“处理掉痕迹，继续前进。”林凡下令，“加快速度，我们必须在天亮前完成对‘豺狼’老巢的侦察和部署。”
队员们立刻行动，将尸体和明显痕迹掩埋处理好。气氛变得更加凝重，原本以为只是一场针对已知敌人的突袭，现在却蒙上了一层未知的阴影。
小队再次启程，但行进方式更加谨慎。林凡和王浩的夜视仪不断扫视着天空和四周，提防着可能出现的无人机或其他侦察手段。幸运的是，直到他们抵达预定中转点——那座废弃的水塔，再没有遇到任何异常。
水塔高达三十多米，虽然锈迹斑斑，但主体结构还算稳固。这里是观察“豺狼”老巢——振兴修车厂的绝佳位置。
林凡和王浩借助攀爬绳，悄无声息地登上水塔顶部平台。平台边缘有破损的护栏，他们趴伏下来，举起望远镜（为了节约夜视仪电池）。
透过望远镜，近两公里外的修车厂轮廓在微光中清晰可见。正如张大牛侦察的那样，不高的围墙，大型维修车间，几间平房。几点昏暗的光亮在围墙内闪烁，可能是篝火或油灯。一切都显得很平静，甚至有些松懈，岗哨的身影在围墙上缓慢移动，看不出有任何加强戒备的迹象。
“看来，‘豺狼’帮还没察觉到什么。”王浩低声道，“那两个家伙，可能真的不是一伙的。”
林凡“嗯”了一声，但眉头并未舒展。修车厂的平静是好事，但那份平静之下，是否隐藏着更大的危机？那架不知所踪的无人机，是否已经将他和他的小队的存在，报告给了某个隐藏在更深处的敌人？
他调整望远镜，仔细搜索着修车厂周围的每一个角落，尤其是那些可能隐藏伏兵或者特殊设施的地方。当他的镜头扫过修车厂后方，那片紧靠着小山包的垃圾堆放区时，他的动作顿住了。
那里的阴影似乎……过于浓重了？而且，似乎有某种不规则的、反光的东西，在极其微弱的光线下，一闪而过。
“王浩，你看那边，垃圾堆后面。”林凡将望远镜递给王浩，指向那个方向。
王浩仔细看了一会儿，语气也变得不确定：“好像……是有点不对劲。阴影的形状怪怪的，不像自然的堆积。难道‘豺狼’在那里藏了什么东西？或者……设了埋伏？”
这是一个新的变数。按照原计划，李淼的小组需要从那个方向潜入，破坏车辆并制造混乱。如果那里有埋伏，整个计划将功亏一篑。
必须弄清楚那里到底有什么。直接靠近侦察风险太大，很容易打草惊蛇。
林凡沉吟片刻，想到了周伟的“手艺”。“周伟，你还有多少‘小玩意儿’？”他通过耳麦式对讲机（短距，基地自制）低声询问塔下的周伟。
“凡哥，还剩两个‘听诊器’（指简易震动传感器）和几个‘闪光雷’（自制震撼弹）。”周伟回复。
“够了。李淼，孙小虎，你们俩跟周伟一起，摸到垃圾堆侧翼，找个安全位置，放一个‘听诊器’。注意，绝对不要暴露。我们要听听看，那后面到底藏着什么。”林凡下达新的指令。
“明白。”三人领命，如同三道轻烟，借着地形掩护，向修车厂后方的垃圾堆潜去。
水塔上，林凡和王浩继续监视着修车厂的正门和主要区域，同时焦急地等待着李淼那边的消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修车厂内依旧平静，甚至能看到有巡逻队交接班，一切如常。
大约二十分钟后，对讲机里传来李淼压得极低的声音：“凡哥，‘听诊器’布置好了。位置在垃圾堆西北角五十米外的一个破房子里。”
“好，撤回来，注意安全。”
等待再次变得煎熬。林凡将耳朵贴近对讲机，试图捕捉传感器可能传回的微弱信号（这种简陋设备传输距离和清晰度都很有限）。
几分钟后，一阵极其细微、但持续不断的……引擎怠速声，夹杂着隐约的人声，断断续续地传了过来！
那不是一两个人能发出的声音，也不是畸变体的嚎叫。那是车辆引擎的低吼，以及至少七八个人压低的交谈和走动声！
垃圾堆后面，果然藏着东西！不是埋伏，就是“豺狼”帮隐藏的预备队，或者……其他东西！
林凡和王浩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修车厂明面上的防守松懈，完全是假象！“豺狼”竟然在后方暗藏了一支机动力量？这不符合他之前表现出的有勇无谋的风格。是“豺狼”突然变聪明了？还是……有“高人”在背后指点？
那架神秘的无人机，这支隐藏的伏兵……看似简单的突袭行动，瞬间变得扑朔迷离，危机四伏。林凡的突袭计划，似乎从一开始，就落在了某个看不见的对手的算计之中。他们今晚要面对的，究竟只是“豺狼”帮，还是一个精心编织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