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雪轩内,萧云澜猛然睁开双眼。九转回魂针的刺痛感仍在经脉深处隐隐游走,帝月琬指尖那抹冰凉的触感,仿佛烙印般残留在他的眉心。他下意识地抚过额间,嘴角牵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
“三百年了…” 一声低沉的叹息,饱蘸着时光的尘埃,在寂静的轩室中漾开。
窗外,那三千级宛若巨龙盘踞主峰的“登天阶”映入眼帘。阶旁,身着崭新紫袍的年轻弟子们肃然挺立,袍服上繁复精密的云纹,无声诉说着三百年岁月的变迁与宗门的底蕴。
“咚——!”
“咚——!”
“咚——!”
九声恢弘的钟鸣,如同来自远古的宣告,骤然响彻云霄,钟波所及之处,空间如水纹般荡漾、折叠。
萧云澜敏锐的耳力捕捉到阶下弟子们压抑不住的惊议:
“帝宗主…当真归来了?”
“倾全宗之力相迎…这阵仗,前所未见!”
“顾宗主…他会如何?”
紫霄殿前,顾九渊身着黑底紫纹的袍服,衬得他身形愈发孤峭挺拔。唯有那双沉淀了三百载寒霜的眼眸,此刻幽邃如渊,所有的情绪都深埋其中,化作一道无形的枷锁,紧紧缠绕在拾级而上的萧云澜身上。
紫霄殿内,夜明珠流泻出柔和却足以照亮整个殿堂的光辉,亮如白昼。
宽大的座椅铺着雪白的貂皮,柳月娘慵懒地倚靠其上。墨紫色的长裙如水银泻地,发间那支形如冰棱、剔透无瑕的紫玉簪,映衬得她眉目如画,更添几分清绝与…逐渐苏醒的锐利。
“宗主…” 萧云澜心中默念,这个称谓带来的熟悉与陌生感交织,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顾九渊端坐于下首首位,大殿内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寂静,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这死寂,被顾九渊一个动作打破!
他猛地从座位上站起,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他霍然转身,面向高座上的柳月娘,单膝重重跪地!这一动作太过突然,以至于大殿内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帝宗主!
这一声呼唤,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大殿中。经历过帝月琬时代的老臣们浑身剧震,墨长老更是老泪纵横,嘴唇哆嗦着几乎说不出话来。
顾九渊深深低头,声音低沉而清晰:紫霄天宗宗主帝月涴座下暗卫,顾九渊,恭迎宗主——他猛然抬头,眼中爆发出压抑三百年的炽热,神魂归位!
恭迎宗主归位!墨长老第一个反应过来,双膝跪地重重叩首。紧接着,此起彼伏的参拜声如浪潮般席卷大殿。
“恭迎宗主归位!!!”
“恭迎宗主归位!!!”
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殿内所有长老、执事,无论心中曾有何种疑虑与盘算,此刻皆被这滔天的气势与顾九渊毫不掩饰的臣服所慑!他们如同汹涌的潮水般齐刷刷跪倒,参拜声汇聚成一股磅礴的音浪,直冲云霄,震得整座紫霄殿都在微微颤抖,夜明珠的光芒亦随之摇曳生辉!
高座之上,柳月娘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那双眸子——慵懒迷离尽褪,取而代之的越来越像帝月涴独有的锐利锋芒。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跪伏的众人,最终,那视线落在了顾九渊身上,停留了许久。那目光复杂难明,有慨叹,最终沉淀为一片深沉的暖意与……了然。
“阿九…” 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让顾九渊浑身一震。
“属下在!” 顾九渊的声音因激动而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免礼。”
众人依言起身,垂手肃立。殿内重归寂静,却已弥漫着截然不同的敬畏。
顾九渊依旧跪着,双手捧出那枚紫光氤氲的紫霄令。
“请宗主收回权柄!” 他眼中没有丝毫的犹豫与不舍,“紫霄天宗,永远是您的紫霄天宗!属下这三百年来,不过暂代宗主之职,清扫污浊,以待您归!如今您已归来,此令当归位,权柄当归主!”
柳月娘唇角微扬,那抹弧度极淡,却足以颠倒众生。她并未伸手去接那令牌,只是将右手抬起,掌心对着那枚悬浮的紫霄令,轻轻一按——
“嗡——!!!”
紫霄令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一道粗如巨龙的紫色光柱冲天而起,直贯九霄!整座紫霄山脉九峰齐鸣,地脉龙气发出震天咆哮。
“紫霄龙脉认主了!!!” 有见识广博的长老失声惊呼,声音因极度的震撼而变形。
天穹之上,风云变色。紫金光柱冲破云层,阳光如金瀑倾泻而下,将柳月娘笼罩在神圣光辉之中。
萧云澜站在殿外,仰望着这震撼的一幕,忽然想起三百年前那个夜晚,他离开紫霄天宗,帝月涴也是这样站着...
光柱渐敛,柳月娘收回手掌。紫金光华如华盖般笼罩主峰,昭示着紫霄天宗真正的主人已然归位。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清晰地传遍大殿内外每一个角落:
“即日起,本座重掌紫霄。顾九渊,仍代行宗门诸事。”
殿外,早已被这天地异象震撼得无以复加的万千紫霄弟子,在短暂的死寂后,爆发出山崩海啸般的齐声高呼,声浪滚滚,直上九霄:
“恭迎宗主归位!!!”
“恭迎宗主归位!!!”
“恭迎宗主归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