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2019年的12月底,不出意外,再平淡的生活也终会迎来风雨。而这场风雨,并非来自家庭内部的算计,而是一场席卷全球的、无人能幸免的灾难。
12月底,一则关于“不明原因肺炎”的新闻,开始在网络上零星出现。起初,这则新闻并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对于大多数正准备迎接新年的人来说,它遥远得像是另一个世界的故事。
郑勤跃是在工地的简易板房里,吃着盒饭时刷到这条新闻的。他皱了皱眉,心里闪过一丝不安,但很快就被眼前更现实的问题压了下去——庭院的排水系统又出了问题,需要追加预算。
他并不知道,一场巨大的风暴,正以他无法想象的速度,悄然逼近。
真正的风雨,在2020年1月,以雷霆万钧之势,骤然降临。
武汉封城的消息,像一颗惊雷,炸响了整个中国。紧接着,各大城市相继启动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一级响应。街道瞬间空旷,曾经车水马龙的交通陷入停滞,整个社会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疫情来临,对郑勤跃来说,意味着的第一件事,就是他倾注了全部心血和积蓄的别墅装修,戛然而止。
“郑总,不好意思啊,我们工人都回老家了,现在村里面封路,出不来……”
“郑总,大理石厂在福建,现在物流停了,货发不过来啊……”
“郑总,我们这小公司,再不开工就得倒闭了,实在垫不起材料款了……”
一个接一个的电话,像一把把重锤,砸在郑勤跃的心上。他站在空无一人的别墅工地上,看着堆在角落里、蒙着灰尘的建材,第一次感到了彻骨的寒意和绝望。装修停工,意味着他之前投入的巨额资金,全都变成了沉没成本,凝固在了这栋未完工的钢筋水泥里。更重要的是,他所有的现金流,就此断绝。
然而,这还不是最危险的。
真正的致命一击,来自于人性的贪婪和权力的滥用。
或许是借着国家整顿私自搭建改建的东风,又或许是地方综合执法部门偷换了概念,一条新规突然出台。而郑勤跃所在的梅江富人区,瞬间成了这些执法者眼中获取外财的“摇篮”。
这个小区的特点是什么?有钱。而富人区的房子,为了追求极致的居住体验,十有八九都存在或多或少的改建。像郑勤跃这种设计天才,可以亲自操刀,联合设计师对空间进行优化;其他人则直接雇佣施工队,但无一例外,都触碰了所谓的“违建”红线。
就在疫情最严重,所有人都被禁止外出流动的时候,一队特殊的“工作人员”却畅通无阻地进入了小区。他们带来了一帮拆卸工,不由分说,将郑勤跃和小区内另外几家正在装修的别墅的窗户,全部强行拆掉!
美其名曰:“阻止你继续施工,因为你的房子有违建。”
郑勤跃是在大平层的家里,接到了小区保安队长的电话。因为装修期间,材料运输和工人进出频繁,他特意留了保安队长的私人联系方式,方便协调。
“郑总,不好了!您快过来吧!您家别墅的窗户……全被拆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焦急而惶恐。郑勤跃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他疯了一样地冲出家门,在空旷的街道上闯了几个红灯,当他赶到工地时,看到的是一幅让他血液倒流的景象。
他那栋倾注了无数心血的别墅,此刻像一个被剜去了眼珠的骷髅,一个个黑洞洞的窗口,正对着阴沉的天空。寒风呼啸着灌入,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更致命的是,他室内的装潢已经大体布局完善。昂贵的实木吊顶已经装好,墙壁的基层已经处理完毕,定制的背景墙框架也已就位,只差最后贴上壁纸和安装灯具。窗户一拆,这意味着什么?
一旦刮风下雨,雪花倒灌,雨水飘洒,屋内所有已经完成的、价值不菲的装修,将在几天之内全部毁于一旦!
此刻,郑勤跃需要做的,是花比平时高出几倍的薪资,去黑市上“挖”那些敢于在疫情期间出门的工人,用防水布或者木板,先把几十个黑洞洞的窗口给钉起来。不然,这一个冬天过去,室内的装修会因为低温和潮湿而无法定型,木材开裂,石膏板变形,电路受潮。来年雨季一到,整栋房子的装修可能就全毁了,甚至房子主体结构都会受损!
没有窗户的房子,如何能保留住室内的精装修?
这是郑勤跃此刻面临的、最直接、最致命的危险。他被逼到了绝境,一边是疫情封锁下的人手奇缺和天价工钱,另一边是随时可能被一场雨就彻底摧毁的数百万投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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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边,马悦的困境也同样严峻。
她所在的公司,是一家严重依赖线下合作与项目对接的科技服务公司。疫情一来,所有峰会、交流会全部取消,客户们纷纷自保,收缩预算,她之前谈好的几个大项目,全部无限期搁置。
公司的营收瞬间归零,但高昂的办公室租金和人员工资却一分不能少。老板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曾经对她寄予厚望的眼神,也变成了审视和怀疑。她引以为傲的“资源整合”能力,在所有人都按下暂停键的时刻,变得一文不值。
她所规划的一切,她那“站稳脚跟,利益最大化”的蓝图,在不可抗力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她第一次发现,离开了郑勤跃的“郑太太”光环,她自己在真正的危机面前,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这场突如其来的疫情,像一面无情的镜子,照出了所有人的窘境。
郑勤跃被套牢在了那个巨大的、被“掏空”的“家”里,面临着数百万装修付诸东流的巨大风险,财务状况迅速恶化。
马悦则在她新的事业战场上,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滑铁卢,她的地位岌岌可危。
他们像是被关在同一个笼子里的两只困兽,曾经各自为战,如今却被同一场风暴逼得无处可逃。曾经那点貌合神离的平静被彻底打破,取而代之的,是山雨欲来的巨大压力和一触即发的矛盾。
风雨,真的来了。而它带来的,远不止是停工和失业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