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灵殿残破的舰身，在靠近那片废墟的刹那，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这不是物理层面的挤压，而是一种来自“概念”上的崩塌。
不周山，曾为天柱。
它的“存在”，本身就代表着支撑、稳定、秩序。
而它的“毁灭”，则意味着崩塌、混乱、终结。
两种截然相反的至高法则，在这片废墟上扭曲、碰撞了无尽岁月，形成了一片连圣人都不愿轻易踏足的法则绝域。
“系统，就在此处签到。”
帝辛的声音在舰桥内响起，平静却坚定。
【叮！检测到签到地点：不周山废墟！】
【此地残留着上古祖巫——共工的无尽怨念与不甘，形成强大意志壁垒，正在干扰系统判定……】
【签到程序受阻！请宿主排除干扰！】
系统的提示音，印证了帝辛的猜想。
想要得到天柱之心，必须先过共工这一关。
也就在此时，一股苍凉、暴怒、仿佛要将天地都重新撞碎的恐怖意志，轰然降临！
轰——！
整艘英灵殿猛烈一震，刚刚由九天弱水改造的护盾，在这股意志的冲击下，竟泛起了剧烈的涟漪！
所有人的神魂都在颤栗。
那不是力量的压制，而是一种源自生命最深处的悲怆与愤怒，仿佛在质问苍天，质问命运！
“外来者……”
“你们的身上，有‘天’的臭味……滚出去！”
一个宏大而沙哑的声音，直接在众人心中响起。
紧接着，废墟之中，无尽的毁灭法则开始汇聚。
一尊顶天立地的虚影，缓缓凝聚成形。
他头顶苍穹，脚踏虚无，身披黑色鳞甲，脚踏两条黑龙，周身环绕着滔天洪水般的怨念。
他没有具体的面容，五官模糊不清，但那股怒撞不周的决绝与悲愤，却穿透了时空，清晰地传递给每一个人。
祖巫，共工！
“又是你们这些天道的走狗！”
共工的虚影发出咆哮，他似乎将一切外来者，都视作了敌人。
他抬起手，废墟中那狂暴的毁灭法则与混乱时空，竟化作一条灰色长河，朝着英灵殿狠狠刷来！
这一击，汇聚了不周山废墟无尽岁月的毁灭之力，足以让大罗金仙瞬间形神俱灭！
“陛下！”
赵公明等人脸色剧变，便要出手抵挡。
“不必。”
帝辛抬手制止了他们。
他独自一人，踏出英灵殿，直面那毁天灭地的灰色长河。
他没有动用任何法力，没有祭出任何法宝。
只是静静地站着，任由那股足以撕裂神魂的怨念冲刷着自己。
他的身躯挺得笔直，如同一杆永不弯折的枪！
“朕，帝辛。”
“当代人皇！”
帝辛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穿透法则，直抵本源的力量。
“朕，非为天道而来。”
“朕为伐天而来！”
“伐天？”共工的咆哮带着无尽的嘲弄，“凭你？一个人族的小皇帝？哈哈哈！天真！可笑！”
“当年我巫族十二祖巫，执掌大地，何其强盛？我等欲重开天地，为万灵争一个公平，最终又如何？身死道消，万古骂名！”
“你们人族，不过是女娲那贱人捏出来的玩物，圣人手中的棋子，也敢妄言伐天？！”
灰色长河，在距离帝辛头顶三尺之处，骤然停滞。
共工的意志，被帝辛那平静却坚定的宣告，勾起了一丝兴趣。
“朕知道巫族的结局。”
帝辛仰头，直视着那尊巨大的虚影，目光中没有畏惧，只有同病相怜的理解。
“朕也知道，朕与大商亿万子民，在你眼中，不过是即将被碾碎的棋子。”
他缓缓抬起手。
人皇玺印浮现。
一道金光，自玺印中射出，在混沌的废墟之上，化作一幕幕流动的光影。
那是鹿台之上，他拒绝女娲招安，剑指圣人的决绝。
那是陈塘关前，他以人道龙气，对抗元始法旨的霸道。
那是南天门外，他驾驭天舟，炮轰太清，硬撼两位圣人，最终血战而退的疯狂！
一幕幕，一件件，都清晰地展现在共工的意志面前。
没有言语，但那画面中透出的，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那种敢于向至高存在挥拳的悍勇，那种“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咆哮，是共通的！
共工的意志沉默了。
那股暴虐的愤怒，缓缓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悲哀。
“没用的……”
“圣人不死不灭，天道大势不可改。你们的抗争，只是飞蛾扑火。”
“谁说，圣人不死不灭？”
帝辛冷笑一声，他心念一动，属于准提圣人陨落后，那一道破碎的圣人本源气息，被他毫不掩饰地释放了出来！
嗡！
整个不周山废墟，都为之震动！
共工那模糊的面容，第一次剧烈地扭曲起来，透露出无与伦比的震惊！
“圣人……陨落了？！”
“这怎么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帝辛的声音如同惊雷，在共工的心中炸响。
“你以为巫妖大战，只是因为帝俊与你等的理念之争？”
“你以为你怒撞不周，真的是因为一时冲动？”
帝辛眼中闪过一丝幽光，他悄然动用了那枚【因果律】碎片，将一丝力量，渡入共信的意志之中！
“睁开你的眼睛，看看真正的黑手是谁！”
轰！
共工的意志被那丝因果之力牵引，仿佛坠入了时光长河。
他“看”到了！
看到了一道模糊而又熟悉的身影，悄然在巫妖两族之间，挑拨离间，散布仇恨。
他“看”到了，在那场最终决战之中，有一股阴冷、邪异、混乱的力量，悄然影响了他的心智，放大了他的愤怒与不甘，最终让他做出了撞断天柱的疯狂举动！
那股力量的源头……
赫然指向了昆仑山玉虚宫！
不，不对！
比玉虚宫更深，更源头！
是元始天尊的“心魔”！是潜藏在他体内的另一个存在！
元始天魔！
“是……他……”
共工的意志发出了痛苦的咆哮，无尽的怨念化作实质的风暴，席卷了整个废墟！
真相，远比失败更让他痛苦！
他不是败给了妖族，不是败给了天道。
他是败在了一个卑劣的阴谋之下！他和他所有战死的兄弟，都成了别人证道的垫脚石！
“啊啊啊啊！”
怨念冲天，但又迅速收敛。
无尽的愤怒之后，是彻底的死寂。
“人皇……”
共工的声音，变得无比虚弱，却也无比清晰。
“你说的对。”
“天，该伐！”
他的虚影，开始变得透明，周身环绕的毁灭法则，也渐渐变得柔和。
“我已是过去之人，残存的这点怨念，帮不了你太多。”
“但这不周山的核心，这支撑了天地无尽岁月的【天柱之心】，你拿去！”
随着他的话音，废墟的最深处，一道散发着“永恒”与“不朽”气息的璀璨光团，缓缓升起，飞向帝辛。
光团之中，仿佛蕴含着一个宇宙的重量。
“还有这个。”
共工的虚影变得更加暗淡，他伸手一招，废墟之下，一片浩瀚无垠的黑色海洋，被他强行拘出，炼化成一颗拳头大小的黑色水珠。
“这是当年撞断不周，从天河缺口倾泻而下的【九天弱水】本源，比你那点存货，多上万倍。它能污秽万法，或许对你有用。”
黑色水珠，与天柱之心，一同悬浮在帝辛面前。
“去吧……”
共-工的虚影，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
“替我们……看一看那没有圣人，没有天道，万灵真正自由的天地……是什么样子……”
他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期望与释然。
随后，祖巫的最后一丝残魂，彻底消散。
不周山废墟，那压抑了万古的怨念，烟消云散。
然而，就在帝辛收起【天柱之心】和【九天弱水】本源的瞬间。
一股至高无上，仿佛代表着“天”之威严的恐怖气息，毫无征兆地降临了！
整个不周山废墟，连同时空，连同法则，都在这一瞬间，被彻底冻结！
英灵殿，连同其上的所有人，都被定格在原地，动弹不得。
只有帝辛，凭借人皇气运和刚刚到手的天柱之心，勉强还能维持思绪的运转。
一个身穿杏黄色道袍，面容古朴，神情淡漠的身影，手持一杆散发着无尽毁灭气息的幡旗，从虚无中走出。
他只是站在那里，便取代了此地的一切“道理”。
他，就是天！就是道！
元始天尊！
盘古幡！
“孽障！”
元始天尊的目光，冰冷地锁定了帝辛。
“杀吾门人，毁吾道场，如今又与巫族余孽为伍，夺此逆天之物。”
“今日，你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话音落下，他缓缓举起了手中的盘古幡。
一股开天辟地般的毁灭锋芒，锁定了帝辛，连带着整艘英灵殿。
在这一刻，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死亡的降临。
绝境！
真正的绝境！
然而，帝辛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慌乱。
他的目光，越过元始天尊，看向了被定在原地的鲲鹏。
“妖师。”
帝辛以心神传音。
“朕曾许你人道圣位。”
被圣人威压镇得神魂欲裂的鲲鹏，心中猛地一颤。
“现在，朕给你一个证明自己价值的机会。”帝辛的声音，冰冷而清晰。
“燃烧你的本源，以你妖师一族最快的速度，催动天舟，撞开他的圣人领域。”
“你若能为朕，争取到三息时间。”
“待朕他日功成，人道神庭之中，必有你一尊万妖之主，护法妖帝！”
鲲鹏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瞬间明白了帝辛的意思。
这是让他，以身为饵，用自己的命，去换一个逃跑的机会！
他想拒绝。
他修行亿万年，早已将生死看得比什么都重。
但……
元始天尊在此，盘古幡已现，不这么做，所有人立刻就要死！
横竖都是一死！
可若是照帝辛说的做……
人道圣位！
万妖之主！
那是他连做梦都不敢想的终极目标！
这是一个用必死之局，去赌一个虚无缥缈，却又无比诱人的未来！
鲲鹏那双阴鸷的眼中，闪过了无尽的挣扎、恐惧、不甘……最终，全部化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疯狂与决绝！
“好！”
他以神魂咆哮回应。
“陛下！请记住你今日的承诺！”
轰——！
下一瞬，鲲鹏那巨大的鹏鸟之躯，轰然燃烧起来！
亿万年积攒的妖力本源，在这一刻，被他毫不犹豫地尽数点燃！
一股丝毫不逊色于大罗金仙自爆的恐怖力量，挣脱了元始天尊的威压！
“给朕……开！！！”
鲲鹏发出了此生最后的咆哮，化作一道无法用目光捕捉的流光，狠狠地撞向了残破的英灵殿！
他没有去攻击元始天尊。
他将自己全部的力量，都化作了天舟逃亡的……最终推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