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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六年的深秋,寒意刺骨,而河北大地的局势,比天气更加严寒。

袁绍病危的消息,如同最后一块崩塌的冰山,彻底引爆了压抑已久的权力斗争,也宣告了一个时代的终结。

邺城,大将军府内外,甲士林立,气氛肃杀到了极点。

府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一种无形的恐慌。

袁绍躺在榻上,面色金纸,呼吸微弱,已是弥留之际。

审配、逢纪等袁尚心腹,以及部分被拉拢的河北将领,齐聚外间,人人面色凝重,却又各怀鬼胎。

“主公……主公!”

逢纪伏在榻边,声音带着哭腔,却又隐含着一丝催促,

“国不可一日无君,军不可一日无主啊!还请主公明示嗣位,以安军民之心!”

袁绍浑浊的双眼微微睁开一条缝,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嗬嗬的痰音,目光涣散地扫过床前众人,最终未能吐出任何一个清晰的字眼,手臂无力地垂落。

“主公!”

审配见状,心知不能再等,他猛地站起身,对众人沉声道,

“主公虽未明言,然平日最喜显甫(袁尚)公子聪慧仁孝,常以大事相托!此乃天意所归!当立即拥立显甫公子继位,统帅三军,以定河北!”

他话音未落,门外已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兵甲撞击声!

袁谭一身戎装,带着数十名亲卫,不顾阻拦,强行闯入内室,他双眼赤红,死死盯着榻上已无生息的父亲,又猛地转向审配和闻声从侧室赶出的袁尚,厉声喝道:

“审配!逢纪!尔等安敢矫诏立嗣!我乃嫡长,父亲基业,理应由我继承!”

“显思!主公灵前,岂容你放肆!”

逢纪尖声反驳,“嗣位乃国之大统,岂能仅以长幼论之?显甫贤德,众望所归!”

“众望所归?”

袁谭怒极反笑,唰地拔出佩剑,“我看是尔等奸佞,欲挟幼主以令河北!今日有我袁谭在,休想得逞!”

眼见兄弟二人剑拔弩张,各自的支持者也纷纷按剑怒视,灵堂瞬间变成了战场的前哨。

一场血腥的内斗,在袁绍尸骨未寒之际,已无可避免地爆发。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伴随着冬日的寒风,迅速传遍四方。

彭城,郭嘉在病榻上接到袁绍身死、二子于灵前对峙的急报时,并未感到意外,只是那苍白脸上深邃的眼中,掠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

他强撑着精神,立刻召集核心几人。

“袁本初……终于走了。”

郭嘉的声音虚弱,却带着洞悉世情的冷静,“河北崩析,就在眼前。传令……”

“第一,前线徐晃、张辽,暂停大规模进攻,转为严密监视,加固营垒。

令赵云所部骑卒,后撤三十里,做出暂缓攻势的姿态。”

徐庶微怔:“祭酒,此时正宜猛攻……”

郭嘉微微摇头:

“猛攻,则迫使其兄弟暂时联手抗我。

缓攻,则予其内斗之空间。

我们要让袁谭和袁尚都觉得,朝廷暂时不会要他们的命,他们可以安心地……先除掉对方。”

刘晔抚掌:“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祭酒高明!”

“第二,”郭嘉继续道,“以朝廷名义,即刻明发诏书!诏书要点有三:

其一,追赠袁绍为太尉,谥号‘桓’(辟土服远曰桓,略带褒义,以示朝廷宽仁),准许其归葬故里;

其二,严厉申斥袁谭、袁尚兄弟于父丧期间刀兵相向,不忠不孝,令其即刻罢兵,听候朝廷处置;

其三,宣布鉴于河北动荡,朝廷将‘暂摄’河内郡及冀州靠近朝廷控制区的部分郡县之军政,‘以安黎民’!”

蔡琰闻言,明眸一闪:“奉孝此诏,既夺其名分,又占其实地,更是将朝廷置于道德制高点,妙极!”

“第三,令青州吕布!”

郭嘉再次强调,“其所部兵马,前出至平原郡边境,做出随时可能介入河北内战的姿态。

但严令其,未经朝廷许可,不得擅自越境接战。

其任务,是威慑,是搅局,而非决战。”

他深知吕布秉性,需以名利驱之,又以严令束之。

“第四,张飞所部,移至兖州东郡,与赵云部形成呼应,既是北线的战略预备,也可防范曹操自西面或南面可能的异动。”

“第五,对曹操,”郭嘉眼中寒光一闪,

“将朝廷诏书内容,尤其是‘暂摄’河内及部分冀州郡县的决定,‘知会’于他。

同时,令细作在许昌散布消息,言袁谭秘密遣使向曹操求援,愿以冀州部分郡县为酬!”

徐庶立刻领会:“此计大妙!无论曹操信与不信,必会对河北局势更加警惕,甚至可能提前与袁谭接触,从而进一步激化袁氏内部矛盾!”

一系列指令,依旧是那般精准而狠辣,直指人心最脆弱的环节。

当朝廷的诏书送达邺城和晋阳时,效果立竿见影。

袁尚集团对朝廷“暂摄”地盘的决定暴跳如雷,却因袁谭大兵压境而无力阻止。

袁谭则对朝廷申斥其“不孝”极为愤懑,更对那份关于他“秘密求援曹操”的谣言将信将疑,深恐曹操真与袁尚有所勾结,攻击的欲望反而更加强烈。

河北内战,终于彻底爆发。

袁谭以“清君侧,诛审配、逢纪”为名,猛攻邺城。

袁尚则凭借邺城城防和审配等人的调度,拼死抵抗。

双方在邺城周边展开惨烈厮杀,河北最精锐的力量,没有用在对抗外敌上,却在自相残杀中飞速消耗。

官渡曹营。

曹操看着朝廷那份义正辞严又包藏祸心的诏书,以及细作送来的关于河北兄弟阋墙的详细战报,脸色阴沉。

“郭奉孝……这是要兵不血刃,尽收河北之地啊!”

曹操冷哼一声,“暂摄?说得轻巧!只怕这‘暂’字,很快就要变成‘永’字了!”

程昱急切道:“明公,不能再等了!袁谭、袁尚皆非明主,河北唾手可得!

若让朝廷趁机坐大,尽收河北精锐与钱粮之地,则天下再无我辈立足之地!”

荀彧却持重道:

“明公,河北内乱正酣,我军若此时北上,需同时面对袁谭、袁尚残部以及虎视眈眈的朝廷大军,胜负难料。

且南线刘备虽在荆州受阻于蔡瑁,然其势已成,不可不防。

朝廷令吕布陈兵青州,张飞移师东郡,显然也在防备我军。”

曹操手指敲击着桌面,内心陷入极度挣扎。

河北的诱惑巨大,但风险同样巨大。

他目光扫过舆图,最终定格在与己方接壤的、朝廷“暂摄”的河内郡以及更南面的陈留等地。

“传令!”曹操终于下定决心,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夏侯渊所部,自官渡前出,做出威逼延津,牵制朝廷河内部队的姿态。

于禁、乐进所部,不必再向沛国,转而向西,给我拿下陈留郡!再派使者去见袁谭……就说,若他愿奉上并州、我便可出兵,助他拿下邺城,铲除袁尚!”

他选择了更为稳妥,也是更能直接增强实力的方案——趁朝廷注意力被河北吸引,曹操无力南顾之际,吞并豫州与朝廷势力交界处的郡县,并尝试与袁谭交易,攫取部分河北地盘。

然而,就在曹操调兵遣将,意图在河南方向有所斩获时,一个来自邺城战场的突变消息,再次震动了天下——袁谭麾下大将汪昭,阵前倒戈,引袁尚军一部突入袁谭大营!

袁谭大败,仅率少数亲信和亲卫突围,逃往并州!

河北的天平,骤然倾斜!

袁尚,似乎在这场惨烈的内斗中,占据了上风!

消息传至彭城,郭嘉久久沉默,最终只对蔡琰低语了一句,声音轻得仿佛随时会消散在风中:

“袁显甫……赢了这一阵,但……他守得住吗?曹操……会甘心吗?”

窗外,乌云密布,雪花,悄然飘落。

这个冬天,注定将被鲜血与权谋染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