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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东北民间异闻录 > 第422章 除夕诡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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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三十的黑龙江,北风卷着雪沫子,砸在窗户纸上噗噗作响。王家屯的老少爷们早早贴上了红春联,挂起了红灯笼,那点子红色在茫茫雪原上,像血滴在白布上,扎眼得很。

王老栓家的瓦房里,热气糊满了窗玻璃。灶台上,大铁锅咕嘟咕嘟地冒着白气,带着饺子馅的香味儿,勾得人肚里的馋虫直翻身。王老栓坐炕沿上抽着旱烟,眯眼看着一大家子人——老伴儿在擀皮儿,大儿子两口子带着小孙子在包饺子,二闺女刚把最后一盘菜端上桌。屋外偶尔传来零星的爆竹声,闷闷的,像是被厚厚的雪被捂住了嘴。

“爹,您尝尝这头一锅不?”大儿子建国掀开锅盖,白茫茫的水汽轰地腾起,模糊了他憨厚的笑脸。

王老栓点点头,把烟袋锅子在鞋底磕了磕:“中,煮吧。”

就在建国拿起笊篱要下锅的当口,屋檐下挂着的电灯忽明忽暗地闪烁起来,像有个看不见的手在玩弄开关。炕头上的老花猫突然弓起背,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电压不稳吧?”建国媳妇小声嘀咕,手里的饺子捏得紧了点,胖鼓鼓的像只小肥猪。

王老栓没吭声,他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腥臊气,混在饺子的香气里,丝丝缕缕地往鼻子里钻。他皱了皱眉,抬眼看了看灶台后方那个常年烟熏火燎的角落——那里供着一尊小小的灶王爷像,是祖辈传下来的。

“下饺子吧。”王老栓挥挥手,像是要挥散心头那点不安。

白胖的饺子噗通噗通滑进滚水,建国拿着笊篱轻轻搅动,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水汽更浓了,弥漫了整个灶间,灯光在水汽中晕染开,给每个人都罩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突然,锅里的沸声变了,从咕嘟咕嘟变成了噼啪作响,像是湿柴火在火堆里爆裂。紧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取代了饺子的香味——那是混合着草料发酵和动物粪便的腥臊味,浓烈得让人作呕。

“啥味儿啊?”二闺女秀英捂住鼻子,“是不是啥东西掉灶膛里了?”

建国狐疑地凑近大锅,正要细看,锅里的水瞬间变成了浑浊的黄褐色,翻滚的水花溅到灶台上,留下深色的污迹。

“这、这咋回事?”建国的声音变了调。

锅里的饺子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色、变形——白胖的外皮变得暗黄、深褐,最后成了一个个圆滚滚、带着草渣的驴粪蛋!那股刺鼻的腥臊味扑面而来,熏得人睁不开眼。

“妈呀!”建国媳妇尖叫一声,手里的碗啪嚓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小孙子哇的一声哭起来,躲到奶奶身后。老太太手里的擀面杖当啷落地,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声音。

王老栓猛地从炕沿上站起,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他死死盯着锅里那些翻滚的驴粪蛋,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黄仙...是黄仙...”老太太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颤抖得像风中的枯叶。

秀英冲到锅前,不信邪地用笊篱捞起一个“驴粪蛋”,那东西入手竟是温热的,粗糙的质感与真正的牲畜粪便别无二致。她尖叫着把它甩回锅里,溅起的黄褐色水花落在她的衣袖上,留下难闻的气味。

“不可能!肯定是有人搞鬼!”建国双眼赤红,抄起灶边的烧火棍,在屋里四处查看,“谁?谁干的?”

屋里的灯又开始闪烁,这次更加剧烈,明灭之间,墙上投下扭曲晃动的影子,像是无数鬼手在舞蹈。老花猫凄厉地嚎叫一声,窜到柜子底下再也不肯出来。

王老栓的额头渗出冷汗,他想起了一个月前的那件事。

那天清晨,他在院子的柴垛旁发现了一只受伤的黄皮子,后腿被夹子夹得血肉模糊。按理说该放它一条生路,可一想到这畜生经常偷吃鸡窝里的蛋,王老栓就气不打一处来,一铁锹把它拍死了,尸体随手扔进了后山的沟里。

老伴儿当时就劝他:“老头子,这东西记仇,不能这么处置啊!”

王老栓不以为然:“都新社会了,还信这些?”

现在想来,老伴儿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

锅里的“驴粪蛋”还在翻滚,散发的气味越发浓烈。小孙子哭得撕心裂肺,儿媳脸色惨白地扶着墙,几乎要晕过去。秀英已经吓得瘫坐在凳子上,双手死死捂住嘴巴。

建国徒劳地往锅里加清水,可清水一入锅就变成了黄褐色的浑汤。他又试图把锅端下来,可那口平时轻松就能搬动的大铁锅,此刻却像焊在了灶台上,纹丝不动。

“爹,这、这可咋整啊?”建国转向王老栓,声音里带着哭腔。

王老栓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那股刺鼻的腥臊味直冲脑门,让他一阵眩晕。

他想起小时候听爷爷讲过的故事:早年间,屯子里有人得罪了黄仙,家里的面缸里突然爬满了蛆虫;还有人晚上睡觉时,感觉有东西压在身上,喘不过气来。最惨的是李老四家,因为烧了黄仙的窝,一家七口全得了怪病,身上长满黄疮,不出一个月就死绝了。

那些曾经被他当做迷信笑谈的故事,此刻如此真实地压在心头。

“去,”王老栓睁开眼,声音沙哑,“把供桌摆上。”

老伴儿像是被针扎了一样跳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到里屋,搬出那个多年未用的枣木供桌。建国媳妇强忍着恐惧,帮忙铺上红布。秀英颤抖着点燃三炷香,香烟缭绕,却压不住那股腥臊气。

王老栓走到灶前,对着空荡荡的墙角,深深鞠了一躬。

“黄大仙在上,”他的声音干涩,“小老儿王老栓,一个月前伤了仙家性命,是我不对,我糊涂...”

他说到这里,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辈子没低过头的东北汉子,此刻却要对着一团空气认错赔罪,心里五味杂陈。可一想到小孙子惊恐的哭脸,想到这个家可能会遭的灾祸,他不得不继续下去。

“求大仙高抬贵手,放过我这一家老小。从今往后,每逢初一十五,必定上供烧香,报答大仙不罪之恩。”王老栓的声音渐渐平稳下来,甚至带上了一丝虔诚,“小老儿在此立誓,绝不敢忘。”

说完,他又深深鞠了三躬。

屋子里静得可怕,只有小孙子压抑的抽泣声和窗外风雪的呼啸。锅里的翻滚声不知何时停止了,那股刺鼻的腥臊味也在慢慢变淡。

灯光不再闪烁,稳定地照亮着灶间。

建国壮着胆子,一步步挪到锅边,颤抖着伸出手,掀开了沉重的锅盖。

白茫茫的水汽重新升起,带着面粉和馅料的香气。锅里,白胖胖的饺子在清水中微微晃动,一个个圆鼓鼓的,皮薄得能看见里面的馅料,哪里还有半点驴粪蛋的影子?

“变、变回来了...”建国喃喃道,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秀英小心翼翼地凑过来,用笊篱捞起一个饺子,放在鼻尖闻了闻——只有猪肉白菜的香味。她长舒一口气,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

老伴儿已经抱着小孙子走到供桌前,点燃了纸钱,嘴里念念有词地感谢黄仙宽宏大量。

王老栓却仍然站在原地,目光复杂地看着那锅重新变得香喷喷的饺子。他没有像家人那样如释重负,反而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

这一夜,他不仅见识了超自然的力量,更直面了自己内心的恐惧与固执。那个他曾经嗤之以鼻的世界,原来一直就在身边,与他们的生活紧紧交织。

“爹,饺子...还吃吗?”建国犹豫地问。

王老栓沉默良久,终于点了点头:“吃,年夜饭不能省。”

那一夜的饺子,全家人都吃得格外沉默。没人说话,只有筷子碰碗的轻微声响。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咀嚼着,仿佛在品尝什么来之不易的珍馐。

饭后,王老栓独自一人站在院中,任凭风雪扑打在脸上。他望着远处黑黢黢的山林,那里藏着无数他不了解、也无法控制的力量。

从那天起,王老栓家的灶台旁,多了一个小小的牌位,上面没有名字,只有一道朱砂画的符。每逢初一十五,必定香火不断。

而王家屯的人们发现,曾经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王老栓,变得谦和了许多。他不再嘲笑屯子里那些古老的禁忌,偶尔还会提醒年轻人:山里的生灵,能避则避,千万别轻易伤害。

很多年后,王老栓的孙子还记得,爷爷临终前拉着他的手说:“娃啊,这世上有些东西,你可以不信,但不能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