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英攥着门把手的指节泛白,指腹被冰凉的金属硌出深深的红痕,连带着掌心都浸出细汗。客厅里还残留着新铺地毯的化学味,混着李梅身上廉价香水的气息,像无数根细针,密密麻麻扎进她的鼻腔,呛得她胸口发闷,胃里翻江倒海般恶心。
她没回头,也懒得再看客厅里那对刺眼的身影,只听见身后传来父亲方梁略显局促的轻咳,还有李梅刻意放软、却掩不住得意的语调,那声音落在方英耳里,比指甲刮过玻璃还要刺耳。她猛地用力甩上门,“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楼道里的声控灯骤然亮起,光影落在她紧绷的侧脸上,能清晰看见眼角未干的湿意,还有藏不住的恨意。
母亲走了还不到一年,尸骨未寒,灵位前的香灰都没凉透,方梁就急不可耐地把李梅领进了门,还换上了满屋子的新东西,像是要把母亲存在过的痕迹彻底抹去。母亲刚闭眼不足百天,他就开始和李梅暗通款曲,如今更是光明正大扯了证,办了这场悄无声息却格外膈应人的婚事。
在方英眼里,方梁这不是再婚,是背叛,是对母亲十几年付出的践踏,更是对子女情感的漠视。她无法原谅,也无法忍受,这个曾让她依赖的父亲,如今竟变得如此凉薄。下楼时脚步又急又沉,鞋跟砸在台阶上发出重重的声响,像是在宣泄心里积压的怒火与委屈,直到走出楼道,晚风迎面吹来,带着深秋的凉意,才稍稍压下些许翻涌的情绪,可心口的闷痛,却半点没减。
方英离开后,客厅里的氛围瞬间降到冰点,方才还强装出来的和睦荡然无存。李梅脸上的笑意彻底敛去,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怒意与慌乱,她转过身,死死盯着方梁,眼神里满是质问,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打破了客厅的沉寂:“你不是说,你老婆得癌死了好几年了嘛?你骗我,方梁!”
她的声音不算大,却带着十足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砸在方梁心上。方梁被问得措手不及,脸上的尴尬藏都藏不住,眼神躲闪着不敢直视李梅,连忙上前半步,伸手想拉李梅的胳膊,语气慌张:“没有没有,你别激动,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不听!”李梅猛地甩开他的手,力道之大让方梁踉跄着后退了半步,她胸口剧烈起伏,眼眶微微泛红,既有被欺骗的愤怒,也有对未来的恐慌,“方梁,你现在告诉我该怎么办?你让我如何面对你的孩子们?方英刚才看我的眼神,恨不得吃了我,在他们眼里,我和那些插足别人家庭的小三有什么区别?”
她说着,声音里多了几分委屈,她当初答应方梁的追求,便是信了他说的“妻子早已离世多年,子女也都能理解”,可如今才知道,他妻子刚走不到一年,自己竟稀里糊涂成了别人眼里的“第三者”,这让她往后怎么抬头做人,又怎么和方梁的子女相处。
方梁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辩解,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往日里他也算伶牙俐齿,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能说几句漂亮话圆过去,可此刻面对李梅的质问,面对自己刻意隐瞒的真相,竟一时语塞,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敷衍。他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指尖泛白,眉头拧成一个疙瘩,整个人陷入了沉默,客厅里只剩下李梅急促的呼吸声,格外清晰。
看着方梁这副默认的模样,李梅心里的火气更盛,也更觉失望。她当初不顾旁人眼光和方梁走到一起,本就顶着不少压力,如今又得知自己被欺骗,连带着往后的日子都没了着落,满心的委屈与愤怒无处宣泄,最后只化作一声重重的冷哼。她转身抓起沙发上的包,没再看方梁一眼,脚步匆匆地朝着门口走去,又是“砰”的一声巨响,门被狠狠摔上,震得客厅里的摆件轻轻晃动。
随着关门声落下,客厅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方梁一个人站在原地,身影显得格外孤单。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紧闭的门上,眼神复杂,有愧疚,有无奈,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烦躁。刚才李梅的质问还在耳边回响,方英离开时那冰冷的眼神也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仓促做出的决定,不仅骗了李梅,也伤了子女,更是把自己推到了两难的境地。
窗外的夜色渐浓,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影,照亮了客厅里散落的杂物,还有满屋子未散尽的陌生气息。方梁站在光影里,一动不动,肩膀微微垮着,没了往日的底气,只剩下满心的茫然。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头疼欲裂,却不知道该如何收拾眼前这乱糟糟的局面。
他当初隐瞒妻子离世的时间,不过是怕李梅介意,也怕子女反对,想着先把婚结了,生米煮成熟饭,慢慢再解释,总能得到谅解。可他没想到,方英的反应会如此激烈,更没想到李梅得知真相后会这般愤怒。如今方英负气离开,李梅也摔门而去,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他一人,冷清得让人心慌,这一刻,他才隐约察觉到,自己或许真的做错了。
母亲的影子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想起妻子卧病时的模样,想起她临终前托付子女的眼神,方梁心里泛起一丝愧疚,可这份愧疚很快又被现实的烦躁掩盖。他叹了口气,缓缓走到沙发边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扶手,上面崭新的布料硌得他有些不自在,就像李梅的存在,像这场仓促的婚姻,都让他觉得陌生又别扭。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哄李梅,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挽回方英的心,更不知道往后的日子该如何继续。客厅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沉重而缓慢,像是在诉说着此刻的狼狈与迷茫。窗外的风渐渐大了,吹得窗户轻轻作响,更添了几分冷清,方梁坐在沙发上,独自承受着这份因自己的自私与敷衍酿成的后果,满心都是懊悔,却又无力回天。
他拿出手机,翻到方英的联系方式,手指悬在拨号键上,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没能按下去。他知道,方英此刻正在气头上,就算打了电话,也只会换来更深的指责,甚至可能让两人的关系彻底破裂。他又翻到李梅的号码,同样是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把手机放在了一边,靠在沙发背上,闭上了眼睛,只觉得身心俱疲。
当初以为再婚是为了往后的日子能有人陪伴,却没料到会闹到这般地步,既失了子女的信任,又伤了身边人的心意。方梁缓缓睁开眼,看着天花板上崭新的吊灯,灯光刺眼,却照不亮他心里的迷茫,也解不开眼前的困局。他知道,这件事终究躲不过去,可此刻的他,却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只能任由自己陷在这份混乱与愧疚里,独自煎熬。
楼道里偶尔传来邻居走动的声音,还有远处街道上的车鸣声,这些外界的声响,都让客厅里的寂静显得愈发突兀。方梁坐在原地,一动不动,身影在灯光下被拉得很长,透着说不尽的落寞。他想起自己和李梅相识的日子,想起当初许下的承诺,想起自己刻意编造的谎言,只觉得脸上发烫,满心都是自责。
如果当初没有隐瞒真相,或许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如果当初能多考虑几分子女的感受,或许方英也不会如此抗拒。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再多的如果,也改变不了眼前的事实。方梁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试图平复心里翻涌的情绪,可不管怎么努力,那份愧疚与烦躁,始终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客厅里的时钟滴答作响,一分一秒地流逝,提醒着他时间在不断往前走,可他却被困在原地,进退两难。他不知道李梅会不会回来,也不知道方英会不会原谅他,更不知道这场仓促的婚姻,最终会走向何方。此刻的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当初的冲动与自私,终究是给自己埋下了隐患,而这份隐患,如今已然爆发,将他的生活搅得一团糟。
月光渐渐移动,地上的光影也随之变换,方梁依旧站在客厅中央,像一尊僵硬的雕塑,满心都是茫然与懊悔。这场看似圆满的再婚,从一开始就藏着谎言与隐患,如今谎言被戳破,所有的问题都暴露在眼前,而他,终究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方梁攥着手机在客厅里踱来踱去,指尖反复摩挲着机身边缘,屏幕亮了又暗,最终还是停留在方英的号码页面。他心里打着算盘,所谓修复父女关系不过是幌子,真正的心思的是借着缓和的由头,让方英慢慢接受李梅,免得往后家里总闹得鸡犬不宁,也省得自己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之前方英摔门而去后,李梅虽没再提离婚,却总冷着一张脸,家里氛围压抑得喘不过气,他哄了好几日都没见效,思来想去,还是得从方英这边突破。只要方英松口认下李梅,李梅那边的气自然能消,他往后的日子也能清净些。
深吸一口气,方梁按下拨号键,听筒里传来“嘟嘟”的等待音,每一声都像是敲在他心上,让他莫名有些焦灼。他怕方英直接拒接,更怕接通后迎来一顿劈头盖脸的指责,可事已至此,再退缩也解决不了问题,只能硬着头皮往下撑。
片刻后,电话终于被接通,听筒里传来方英冷淡疏离的声音,没有半分温度:“喂。”
方梁连忙收敛心神,刻意放缓语气,挤出几分关切的模样,先绕开正题,扯起无关紧要的话题:“喂!最近蛋糕店生意好不好?平日里忙不忙,别总熬着,也顾着点自己的身体。”
他刻意装出一副惦记女儿近况的样子,语气里满是刻意的温和,可这份关切落在方英耳里,只觉得虚伪又刺耳。方英没接话,听筒里只剩淡淡的呼吸声,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你放心吧!我每个月不会少了你的五千块的,钱我都会按时转你卡上,不用你操心。”方英冷冷回应,丝毫不在意方梁的关心
话音落下,听筒里依旧没传来方英的回应,方梁连忙趁热打铁,语速稍快地说道:“先别挂,我还有事跟你说。”生怕慢一步,方英就会直接挂断电话。
顿了顿,他斟酌着措辞,尽量让语气显得诚恳些,放缓了声音开口:“周五的晚上回来吃个饭吧,我们一家好久没有聚聚了,也趁这个机会好好聊聊。”说“一家”的时候,他心里难免有些发虚,却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出来,想着先把方英骗回家,见面后再慢慢劝说,总能让她松口。
听筒那头的方英,听到“一家”两个字,只觉得一阵恶心,眼底翻涌着怒意。在她心里,母亲不在了,这个家早就散了,所谓的“一家团聚”,不过是让她回去认那个插足家里的女人,她断然不可能妥协。
没等方梁再说些什么,方英语气里满是不耐与厌恶,粗鲁地打断他的话:“不回,你和你的新老婆吃吧!”话音刚落,不等方梁反应,她便直接按下了挂断键,听筒里瞬间传来“嘟嘟嘟”的忙音。
方梁举着手机愣在原地,脸上的刻意温和僵住,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分尴尬与不悦。他没料到方英态度依旧这么强硬,连一点缓和的余地都不给,甚至连话都不愿多跟他说一句,心里难免有些窝火,却又无可奈何。
他盯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眉头紧紧皱起,心里的算盘落了空,难免有些烦躁。本以为提了每月五千块的事,方英多少会给点面子,没想到还是被直接拒绝,连见面的机会都争取不到,说服方英接受李梅的事,自然也落了空。
将手机狠狠扔在沙发上,方梁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来回踱着步,客厅里的空气仿佛都变得沉重起来。他想起李梅冷着脸的模样,又想起方英决绝的态度,只觉得头大如斗,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心里满是憋屈。
本以为能轻易说服方英,却没料到方英态度如此坚决,根本不买他的账。他坐在沙发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心里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做,可想来想去,竟没半点头绪,只觉得这件事棘手得很。
之前他总觉得,只要生米煮成熟饭,方英早晚都会接受李梅,可如今看来,方英的抵触远比他想象中强烈,根本不是短时间内能说服的。他叹了口气,靠在沙发背上,闭上眼,只觉得身心俱疲,原本以为再婚是为了图清净,没料到反倒惹来一身麻烦,让自己陷入这般两难的境地。
客厅里静悄悄的,只有时钟滴答作响,提醒着时间在慢慢流逝,可方梁心里的烦躁却半点没减。他知道,说服方英接受李梅的事急不得,可一直这么耗着也不是办法,家里的氛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打破眼前的僵局。
过了许久,方梁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沙发上的手机上,心里虽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这次的尝试彻底失败,他只能另想办法,可一时之间,竟想不出半点可行的法子,只能任由自己陷在这份烦躁与无奈里,满心都是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