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石门在光芒中缓缓退去，变成一道竖立的裂缝。江星澜的手还贴在通道上，指尖微微发麻，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回应她。
她没有收回手。
右臂的晶化停在锁骨下方，皮肤下的银色纹路不再扩散，但也未消失。体内的星核共鸣体轻轻震动，频率和通道的波动完全同步。她知道，前面那一关已经过了，但真正的门，才刚刚打开。
陆沉渊靠在断裂的石柱旁，呼吸很轻，几乎听不见。他抬手擦掉嘴角的血迹，指尖渗出的液体泛着微光——那是时空能量外泄的痕迹。他的眼神还有些涣散，可身体依旧挡在她身侧，像一堵歪了却不愿倒下的墙。
顾寒声半跪在地上，左臂彻底失灵，终端屏幕只剩下一串基础数据：【环境稳定，威胁等级下降】。他用机械臂撑住地面，声音沙哑：“能量风暴……停了。”
话音刚落，周围的空气仿佛一下子松了下来。
那种压迫神经的低频震动消失了，重力也恢复了正常。头顶岩层的裂缝里，原本狂乱闪烁的蓝光全都收敛起来，只剩下通道口那圈幽金色的边，在黑暗中静静燃烧。
江星澜终于收回手，转头看向他们。
“守门人系统解除了。”她说，“不是被打败，是……它接受了我们。”
顾寒声冷笑一声：“接受的是代价。记忆、情感、身体损伤——它不在乎你多强，只在乎你付出了多少。”
陆沉渊动了动嘴唇，声音很轻：“我记得……你不能倒。”
这不是第一次说这话，也不是简单的重复。他说得很慢，像是从破碎的记忆里一点点拼出来的句子，每个字都带着犹豫和确认。
江星澜看了他一眼，没接话，而是蹲下身，将左手按进地面。星核共鸣体立刻感应到地脉深处的变化——那股曾想吞噬他们的反噬之力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隐藏的能量回路正在苏醒，从脚下延伸出去，通向未知的远方。
“有东西醒了。”她站起身，“不是陷阱，是路。”
顾寒声调出终端残存的功能，扫描通道内部。热成像失效，生命探测也没有信号，但古神符文分析模块捕捉到一段异常编码——三组交错的波形，最终指向一个词：中枢。
“这不是逃生通道。”他盯着屏幕，“是决策回廊。只有参与过原始契约的人才能触发。”
江星澜眯起眼：“沈清秋一定来过这里。”
“不止是他。”陆沉渊忽然开口，“还有天枢阁主母……她的印记还留在这。”
他说这话时没有迟疑，仿佛那些丢失的记忆虽然不在了，但痕迹早已刻进了能力本身。
顾寒声抬头：“所以这才是商会真正想要的地方？不是抢资源，是要改规则？”
“他们想重写‘守门人’的判定标准。”江星澜的声音冷了下来，“让吞噬者、时空遗民、初代模板这些‘异类’，全部变成非法存在。”
空气沉默了一瞬。
谁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一旦成功，所有像他们这样靠非常规方式活着的人，都会被系统自动清除。
“那就不能让他们得逞。”顾寒声关闭终端多余程序，只留下导航和警报功能，“我们现在进去，还能赶在他们重启协议前截获数据。”
江星澜摇头：“不一定非得阻止。我们可以……篡改。”
两人同时看向她。
她抬起右手，晶化的皮肤在幽光下泛着冷色：“它认的是‘真实付出’。那我们就用更大的代价，覆盖原有的认证。”
陆沉渊皱眉：“你要做什么？”
“我不确定。”她坦白道，“但我看到了未来三秒的画面——里面有白薇的声音，频率和这个通道完全一致。她在里面，至少她的意识还在运行。”
顾寒声沉默片刻：“你是说，妹妹已经被接入系统了？”
“不是接入。”江星澜握紧拳头，“是作为钥匙的一部分，被钉在核心层。”
她看向归墟裂缝后的通道，目光穿透黑暗：“如果这是唯一能救她的路，我就走到底。”
陆沉渊没再问。他只是抬起手，指尖凝聚起一丝极淡的银线——那是时空裂隙最微弱的表现。他知道再用一次，可能连“她不能倒”这句话都会忘记。
但他还是做了。
“我断后。”他说，“万一通道闭合，你们还有退路。”
顾寒声没反驳。他拖着残臂站起来，机械眼中红光一闪：“我把最后能源接进数据链，能撑十分钟高强度运算。足够你读取关键节点。”
江星澜点头，迈步向前。
通道入口比想象中窄，只能容一人通过。她走到边缘，手掌再次贴上光壁。这一次，符文没有排斥，反而顺着她的掌心流动，形成一条通往深处的标记。
【权限验证通过】
【身份登记：吞噬者·江星澜】
【代价记录：记忆封印x1，晶化进度47%】
【准入层级：3级决策区】
文字浮现又消散。
她回头看了两人一眼：“等我信号。”
“别一个人扛。”顾寒声说，“需要打断就敲三下地面，震动我能收到。”
陆沉渊只是站着，手指微微蜷起，像是攥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江星澜转身，一步踏入光中。
通道内部不是实体空间，更像是由无数折叠的时间片段拼接而成。脚下没有实地，每一步都踩在虚实之间。两侧浮现出模糊的画面——有人谈判，有人签下契约，有人被剥夺能力逐出遗迹。
这些都是过去的决策现场。
她加快脚步，星核共鸣体不断接收周围的波动。越往里走，白薇脑波的共振就越强烈，几乎盖过其他一切信号。
突然，前方出现一个十字路口。
四条分支各自延伸，墙壁上分别浮现不同的标志： 第一条刻着天枢阁的徽记； 第二条是赤霄军的老旗； 第三条写着“星种实验体-001”； 第四条空白，却散发着熟悉的气息。
江星澜站在中央，心跳加快。
她明白了——这是通往不同势力决策终端的接口。只要进入其中一条，就能查看该组织在过去百年里向“守门人”提交的所有请求与变更申请。
而第四条……可能是为她准备的。
她正要动身，地面忽然震了一下。
不是错觉。
紧接着，第二次震动传来，规律清晰——三短，两长，正是他们约定的警报信号。
外面出事了。
她立刻蹲下，右手拍地三次作为回应，随即掏出随身携带的一块碎晶片——那是从白薇旧衣上取下的残料。她将晶片贴在第四条通道口，低声催动星轨回溯。
未来的画面强行挤入脑海： 她看见自己走进第四通道，触碰一面镜状屏障； 镜中映出的不是她，而是白薇睁着眼，嘴里说着她听不懂的语言； 下一秒，整个通道开始坍缩，封死了所有出口。
三秒结束。
她猛地抽回手，额头冒出冷汗。
不是陷阱，也不是幻象。那个空间会主动适应闯入者的执念，把你最想见的人变成囚笼的诱饵。
她迅速起身，冲向第二条通道——赤霄军分支。
既然第四条危险，那就换一条安全的路。至少在这里，她还能掌控风险。
刚靠近入口，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她猛然回头。
只见通道连接处的空间像玻璃一样裂开一道缝，陆沉渊半个身子卡在裂缝中，手臂死死扒住边缘，另一只手朝她挥动。
他嘴唇开合，她读懂了那句话：
“快出来！”
下一刻，裂缝猛地合拢，把他整个人吞了进去。
江星澜冲到断裂点，伸手猛砸墙面。
没有任何反应。
她喘着气，转头看向赤霄军通道入口，又望向远处仍亮着的第四条空白路径。
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