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推开，叶怀章依旧是那副风流倜傥的模样，摇着一把折扇走了进来。
他目光落在叶初年脸上时，没有丝毫意外，反而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仿佛在鉴赏一幅失而复得的名画。
“还是这张脸看着顺眼，”他自顾自坐下，为自己斟了一杯酒，“倾国倾城，才配得上皇姐翻云覆雨的手段。”
叶初年没理会他的调侃，直接切入正题，目光锐利如刀“既然殿下已认出我，那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的身份，是你手中最致命的武器，你打算如何使用它？”
叶怀章晃着酒杯，笑容玩味“皇姐此言差矣，这哪是武器，这是戏票，一张能让我坐到最佳位置，观看一场由您主导的贵宾席票，我珍惜还来不及，怎会轻易毁掉？”
“条件。”叶初年言简意赅。
“简单。”叶怀章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收敛了几分玩笑，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第一，我要知道完整的剧本。你的目标不仅仅是丞相吧？扳倒他之后呢？太子，二哥，还是，那把椅子？”他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意指龙椅。
叶初年与他对视片刻，知道此刻必须展现诚意，才能换取同盟。
“丞相是必须铲除的毒瘤。之后，我要的是一个清明的朝局，一个能让我，以及我在意的人，安稳活下去的天下，至于谁坐那个位置，”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只要有能力，谁都可以。”
叶怀章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兴奋，抚掌轻笑：“妙！果然比我想的更有趣！这可比单纯争权夺利精彩多了。”
“第二，”他继续道，“既是合作，我自然要出力。但我的力不能白出。事成之后，我要绝对的保障，以及一块富庶安稳的封地，让我能继续当我的逍遥王爷，富贵闲散，看遍天下好戏。”他表明立场，他无意帝位，只求利益与逍遥。
“可以。”叶初年答应得干脆，“你做的非常简单，只要在关键时刻，站在我们这边。”
“第三，”叶怀章看着她，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告诉我，当初将你逼至沉湖境地的，除了丞相，还有谁？我很好奇，是什么让曾经嚣张跋扈的安宁公主，变成了如今满是算计的万兽山庄庄主。”
叶初年沉默了一下，脑海中闪过无数任务碎片与她自己谋划的种种。
最终，她只吐出三个字，“我自己。”
叶怀章微微一怔，然后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好一个我自己！这答案，有意思！”
他举起酒杯：“那么，皇姐，为了我们共同的目标，为了这出必将精彩绝伦的大戏——”
叶初年也举起杯，与他的轻轻一碰。
“合作愉快。”
酒杯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联盟在这一刻正式缔结。
雅间之外，京城依旧繁华喧嚣。
这几日，她接连给太子、二皇子和楚玉送去了不同的合作条件和详细计划。
演员已经就位，道具也都齐全，接下来，只要在朝堂这个大舞台上拉开帷幕，这场戏就可以开演了。
金銮殿上，暗潮汹涌，殿外是阴沉的马上就要滴下水来的天空，殿内是没有一丝空气流动的诡异。
率先站出来的是太子太傅，一位以清流风骨着称的老臣。
他启奏的并非军国大事，而是一些官员旧案，他一条条一桩桩的细数这些曾经被罢黜、流放甚至是处死的官员名单，清晰地指出他们都曾与荣妃娘娘或其家族有过些龃龉，或在非正式场合对荣妃有过微词。
起初，龙椅上的人面露不耐，丞相更是嗤之以鼻，然而，当老臣最后呈上一方绣帕时，情势陡然一变。
那丝帕一角的沅字以及并蒂莲纹无不象征着它曾经的主人是谁。
而丝帕的隐秘处，更是用极细的墨线绣着一首缠绵悱恻的情诗。
“此物，”老臣声音沉痛，“乃是丞相府中流出，陛下明鉴，臣子私藏妃嫔贴身之物，并题写此等诗句，其心可诛！”
皇上的面色已经阴沉下来，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楚怀远？！”
丞相当即跪倒“陛下明鉴！此乃构陷！随意找一方绣帕再模仿臣的笔迹就可以随意污蔑…”
“构陷？”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了他。
二皇子叶凌出列，目光如刀锋般扫向地上的人，“那丞相勾结北境副将刘威，于今年年初，向北狄通风报信，诱我深入北狄埋伏圈，意欲将我永远留在北境之事，也是构陷吗！”
他抬手，一枚虎符和几封密信被呈上御座。
这一击，比刚刚太傅的指控更为致命，结党营私、谋害皇子！
楚怀远背脊渗出冷汗，强自镇定“二殿下遇袭，老臣亦感痛心，但，此证据来源不明，所谓手令亦可仿造，焉知不是北狄或是其他人嫁祸？”
“来源不明？仿造？”一直沉默不语的楚玉站出来面向丞相，楚怀远抬头看了一眼楚玉，从他的眼中看到了自己面色惨白的样子。
“陛下！”楚玉猛然重重跪地，声音响彻大殿“臣，楚玉，今日要以亡妻安宁公主叶初年之冤魂，状告当朝丞相楚怀远——通敌叛国，谋害公主！”
“哗”整个朝堂彻底炸开！
安宁公主沉湖殉国，乃是举国皆知的悲剧，如今真凶找到，竟是当朝重臣？
楚玉举起一把短刃“此物，乃北狄特有的霜火矿打造的兵器，是在公主沉湖之地留下的证物！”
他又举起那些信函，“而这些，是臣历经千辛万苦，甚至借助了江湖势力，才从北狄王室与丞相府秘密渠道截获的密信和账本的资金往来！信中明确记录了丞相如何以北境布防图为饵，换取北狄信任，先是谋害远在北境的皇子，再使用北狄特殊兵器来我承佑谋害公主！”
楚玉猛地抬头，赤红的双眼死死盯住楚怀远“陛下！公主她，是被我承佑的丞相，以一己之私，满足自己龌蹉的欲念谋害的！除了要让您承受痛苦之外，更重要的是，安宁公主与其已故母妃深得您的宠爱！”
三重罪状，如同三道惊雷，接连炸响在庄严的金銮殿上。
亵渎妃嫔、谋害皇子、通敌叛国、弑杀公主！
一桩比一桩骇人听闻！
楚怀远身形晃了晃，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再也发不出任何有力的辩驳。
铁证如山，环环相扣，将他牢牢钉死在了罪柱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