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谢慈与谢悯的身影出现在公主府时,叶初年亲自迎到了门口。一见面,甚至来不及行全礼,谢慈就按捺不住兴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天啊!郡主,不对,现在该叫公主殿下了!您的经历简直比话本还传奇!从落水被救,到铲除奸佞,如今更是成了万民敬仰、能呼风唤雨的天命之女!也太厉害了。”
谢悯在一旁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提醒,“阿慈,不可对公主殿下如此无礼。”
叶初年看着谢慈的样子笑意更深,摆手道,“无妨,无妨!故人相见,不必拘这些虚礼。你们能这样同我说话,我反而觉得亲切。”
谢悯这才微笑着解释,“我们原本打算过完年就进京的,谁知接连遇上旱灾、涝灾,镜州那边生意和民生都需人打理,一时脱不开身。待到一切安稳,就不断听到关于公主殿下平息灾厄的种种神奇事迹。阿慈听得心驰神往,非要亲自来京城探望您不可。”
她说着,目光温和地转向安静坐在叶初年身侧的楚玉,见他眉目间一片平和从容,与当初在镜州时的阴郁偏执判若两人,便会心一笑,“看来殿下心头最大的牵挂已然安稳,我当初的提前恭喜,果然没有说错。”
叶初年自然明白她指的是什么,含笑默认。
“你们一路辛苦,这两日先好好歇息。”叶初年热情地安排着,“等你们缓过劲儿来,我带你们在京城好好逛逛。正好我也趁此机会松快松快,尽一尽地主之谊。”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仿佛是命运特意赐予的一段悠长假期,京城内外风平浪静。
叶初年这个地主当得十分称职,带着谢家兄妹将京城逛了个遍。
他们会在天蒙蒙亮时溜去西市,看小贩们支起摊位,蒸笼里冒出第一缕带着肉香的热气。谢慈对什么都好奇,一会儿挤进去看杂耍,一会儿又对吹糖人的手艺惊叹不已。
逛累了,便寻一间临河的茶楼,在二楼雅座坐下。一壶碧螺春,几碟精细茶点,听楼下说书先生拍响醒木,讲的正是最新一出《霸道杀神爱上我》的章节。
听到精彩处,叶初年和谢悯会相视一笑,低声交换几句对剧中人物的点评;而楚玉和谢慈两个男人,则一个面无表情地斟茶,一个一脸女人到底喜欢着什么的茫然。
华灯初上时,他们租一艘小巧的画舫游河。河风拂面,两岸灯火倒映在水中,碎成一片流光溢彩。
谢慈难得安静地倚在船边,看着夜景出神;谢悯则与叶初年低声聊着镜州花田的养护、京城时兴的衣料花样;楚玉大多时候只是静静坐在叶初年身侧,偶尔在她转头与他说话时,唇角才会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
楚玉的书房成了几人常待的地方。他处理他的公文,叶初年核对她的账本,谢悯安静地翻阅带来的书籍,谢慈则通常是在研究京城地图,规划下一站去哪儿玩,或者忍不住打扰叶初年,问她那些奇珍异兽的故事,但往往都被楚玉劫走答复,气氛奇异地和谐。
叶初年偶尔一时兴起,想亲手给楚玉做一碗甜羹。结果厨房差点遭殃,最后还是谢悯挽起袖子救场,楚玉和谢慈被指派去清洗厨具。
楚玉教叶初年下棋,她棋艺不精却总想赢,眼看要输,便耍赖要悔棋,或者偷偷藏起楚玉几颗棋子。楚玉总是无奈地纵容,眼底带着宠溺的笑意。谢悯在一旁烹茶,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微笑摇头。
安逸并未让他们完全闲下来。
叶初年与谢悯在花厅开了好几次商业会议。叶初年凭借对京城的了解,为镜州的香料、绸缎打开了新的销路;谢悯则凭借精明的头脑,帮叶初年优化了万兽山庄在南方几个分号的运营流程。她们甚至一起设计了几款融合南北风格的新香露,一经推出便大受欢迎。
有时候,叶初年也会找个由头,让楚玉和谢慈单独待在书房。起初,气氛总有些生硬的尴尬,楚玉会主动打破沉默,问起谢慈关于江南漕运、丝绸贸易的看法。这正是谢慈熟悉的领域,他立刻侃侃而谈,言语间不乏真知灼见。
楚玉发现,谢慈虽为商人,年龄又小,却对民生疾苦颇有见地,尤其在稳定粮价、疏通商路方面,有很多务实且新颖的想法。这恰好与楚玉正在思考的几项经济政策不谋而合。
几次深谈下来,楚玉不得不承认,这个谢慈并非只会吟风弄月的纨绔子弟,而是个有头脑、有担当的年轻商人。谢慈也渐渐感到,楚玉这位位高权重的驸马,并非想象中那般高高在上、不近人情,反而愿意倾听他的意见,态度严谨而真诚。
叶初年有时候还会进宫陪叶冕用膳。有时是简单的家常菜,叶冕会问起她在宫外的生活,听她眉飞色舞地讲起与谢家兄妹游玩的趣事,或是抱怨楚玉下棋时一点都不懂得让让她。看着叶初年鲜活灵动的模样,叶冕眼神会变得柔和,那一刻,他更像一个关心妹妹的兄长,而非一个充满猜忌的帝王。
除此之外,在叶冕的默许下,叶怀章得以时常从封地归来,他每次回来,总会带上几坛封地的特色佳酿,或是几卷难得的古籍。月明风清的夜晚,几人便会在公主府的花园里设下小宴。
叶怀章虽已是一地藩王,在这里却毫无架子,会与楚玉纵论朝野趣闻,也会被叶初年和谢慈拉着品评新写的诗词,空气中弥漫着酒香与轻松的笑语。
云遥也依旧是公主府的常客。他每每精心斫制出新琴,总会第一个抱来请叶初年品鉴,当琴音在厅中流淌时,他会像等待先生点评的学子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观察着叶初年的神色,直到她眼中流露出赞赏,笑着说“云遥的技艺越发精进了”,他才会垂下眼眸,腼腆地笑起来,那笑意如同琴音一般清澈。
而最有烟火气的打扰,则来自苏杞。她总是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风风火火地出现,美其名曰“我新琢磨了几道药膳,正巧你们人齐,都来帮我试试味道,看看功效如何!”于是,桌上便会多出些或色泽奇异、或香气独特的汤羹点心。
谢慈通常是第一个跳起来“试毒”的,常常被那看似温和实则劲道十足的药力补得鼻血横流,引得众人哄笑。楚玉则会面不改色地喝下味道最古怪的那一碗,然后在叶初年担忧的目光中,淡定地给出“尚可,火候略重三分”的评价,苏杞就会立刻拿出小本子认真记录。
这段悠闲时光,成为叶初年记忆里最美好与深刻的一段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