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雨宁发错信息后，有些魂不归位。
尹时熙在微信里絮絮叨叨嘱咐了她一大堆：“别随便开门”“不要相信陌生人”“陌生链接千万别点”“有人给你打钱一定要先核实”……温雨宁嗯嗯啊啊地应着，心思却早就飘远了，满脑子只剩下陆沉那句“等我回到帝都，一定会第一时间探望温小姐”。
她压根没察觉出尹时熙的语气有什么不对劲。
最后，恍恍惚惚间，温雨宁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带着几分“大不孝”的痛快，发出去一条消息：
【宁宁：告诉你个好消息！我爸和我哥被抓了，涉嫌偷窃，估计得判个一年半载！ヾ(@^▽^@)ノ】
【熙：恭喜，你终于能清净一年半载了。】
发完信息，尹时熙放下手机，抬头望向福利院斑驳的红砖墙。
墙皮掉了好几块，露出里面青灰色的砖，像老人脸上的皱纹。院子里的核桃树还是她小时候亲手栽的，如今枝繁叶茂，树荫几乎遮住了半个院子。
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跟她告别。
尹时熙的鼻子突然一酸，悲从中来。
她有种强烈的预感，这次跟厉九骁回帝都，恐怕是凶多吉少。
他那样的人，怎么会容忍她一次次逃跑？之前的纵容或许只是猫捉老鼠的游戏，这次，他大概是真的要动真格了。
这里，大概是她最后一次踏足了。
“东西收拾好了吗？”厉九骁的声音从廊下传来，带着明显的催促。
“马上！”尹时熙吸了吸鼻子，擦掉眼角的湿意，转身往自己住的小房间走。
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旧衣柜，但也是她成年后，孤儿院里的孩子减少了，才拥有的一间单人房。
她打开衣柜，里面没什么像样的衣服，大多是洗得发白的t恤和牛仔裤。尹时熙动作飞快地把几件换洗衣物塞进背包，手指触到背包夹层里那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是那位姓赵的警官的私人联系方式。
她的心猛地一跳。
趁着厉九骁在外面和廉遇父母说话，尹时熙迅速关上门，背靠着门板，从夹层里摸出纸条，指尖因为紧张微微颤抖。
她点开邮箱，匿名上传几张图片。
检查了三遍，确认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份，也没有遗漏关键信息，尹时熙的指尖悬在发送键上，迟迟没有落下。
门外传来脚步声，是厉九骁的。
她不再犹豫，按下发送，然后迅速删除邮箱页面，把纸条撕碎扔进垃圾桶。
“收拾好了？”厉九骁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嗯！”尹时熙定了定神，拉开门，脸上努力挤出一个平静的笑容，“可以走了。”
厉九骁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像是在审视什么。尹时熙的心跳得更快了，却强迫自己直视他的眼睛，不敢有丝毫闪躲。
半晌，他才移开视线，转身往外走：“走吧。”
尹时熙跟在他身后，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承载了她所有青春和回忆的小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门“咔哒”一声合上，像是一个时代的落幕。
下午五点的阳光把福利院的红砖墙染成暖金色，尹时熙被厉九骁塞进越野车后座时，手心还攥着廉遇塞给她的牛轧糖。
车子驶离小镇，尹时熙数着窗外倒退的白杨树，直到天色彻底暗下来，路灯的光晕在玻璃上拉出长长的残影。
她靠着车窗假寐，鼻尖还萦绕着福利院的草木香，心里却像压着块石头——厉九骁自始至终没说话，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击，那节奏让她莫名心慌。
在这片几乎令人窒息的、暴风雨前的宁静里，尹时熙忍不住腹诽：啊啊啊这年头混黑道难道是什么安全职业吗？他怎么还没挂！
万万没想到——
晚上十点，当车辆驶入一段荒僻的高速隧道时，突然，隧道里的灯灭了，接着，整个世界炸开刺耳的爆裂声——
“砰！”
驾驶座侧的车窗遭到重击，防弹玻璃虽未碎裂，但那可怕的爆破声已足够骇人。尹时熙还来不及惊叫，就被厉九骁猛地一把按倒在后座上！
男人的手掌紧紧护住她的后脑，带着硝烟味的西装布料瞬间笼罩了她的呼吸。
“趴好别动！”
她的脸颊贴着他的膝盖，能感觉到布料下肌肉的紧绷。
紧接着，驾驶座后背被猛地拉开，金属碰撞声刺耳，然后是枪支上膛的“咔哒”声——那声音她只在电影里听过，此刻却真实得让人头皮发麻。
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枪声，子弹破空的尖啸几乎刺穿耳膜。
尹时熙浑身发抖——这真的是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和平国度吗？
是警察来抓厉九骁了？还是……
她不敢想下去，只觉得后颈的手越收越紧，那是厉九骁独有的安抚方式，此刻却让她更害怕。
“Y组织的杂碎！”江文皓的咒骂混着枪声传来，“居然敢和黑警联手设伏！这隧道的监控肯定被做了手脚！”
Y组织？黑警？
这些只在悬疑剧里出现的词，像冰锥一样扎进尹时熙的脑子。
原来那些关于黑帮、火拼的传说不是假的，只是她从前活在温室里，从未见过阳光照不到的角落。
不知过了多久，枪声渐渐稀疏，最后归于沉寂。越野车猛地加速，冲破隧道出口的瞬间，外面的夜色和星光涌进来，刺得她睁不开眼。
厉九骁终于松开手，将她抱起来。她的脸蹭过他的衬衫，闻到淡淡的硝烟味混着他身上的冷香。他眯着眼看她，眼底还燃着未散的野性火光，像刚捕猎完的猛兽：“现在知道，为什么我需要这些枪了？”
尹时熙的嘴唇哆嗦着，视线落在他的肩膀上——那里的衬衫似乎比别处深了些。
她抬手想去碰，又猛地缩回，声音带着哭腔：“你受伤了吗？”
厉九骁捏起她的下巴，俯身重重吻下去，带着硝烟味的气息侵占她的呼吸。直到她快喘不过气，他才松开，指尖摩挲着她红肿的唇：“宝贝，你这样看着我，我会猜不透——你是想让我受伤，还是怕我受伤？”
尹时熙倒抽一口冷气，眼眶瞬间红了：“当然是……希望你安全。”
“是吗？”厉九骁低笑，俯身咬住她的耳垂，声音又沉又哑，带着刚经历过激战的亢奋，“放心，我很好。好到……今晚能让你哭哑嗓子。”
他眼底的野性几乎要溢出来，像蛰伏的兽终于露出獠牙。
尹时熙看着他绷紧的下颌线，感受着他掌心灼热的温度，脸“唰”地白了——这个刚从枪林弹雨里走出来的男人，此刻散发出的侵略性，比隧道里的枪声更让她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