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恢复了后宫之主的威严与冷静:“明日吕氏醒来,叫人押她到坤宁宫来见本宫!本宫要亲自问问她,到底想干什么!累了,回宫!”
说完,马皇后也不再看跪在地上的儿子,转身跟着朱元璋离去的方向走了。
帝后相继离去,偏殿内一时间只剩下朱标、常氏、朱晴以及她怀里的小雄英。
小雄英眨巴着大眼睛,虽然听不太懂父王那些复杂的话。
但大概明白父王好像不是单纯在看跳舞,而是在做一件很厉害但又有点丢脸的事情。
扯了扯还在消化刚才那巨大信息量、尤其是自己莫名成为话题中心的朱晴的衣袖,奶声奶气地说道:
“姐姐,窝们也走吧。这样的父王,窝不要了!咱们去找皇奶奶!”
朱标:“…………” 被儿子当面“嫌弃”,他感觉心口中了一箭。
朱晴看着太子殿下那副狼狈又无奈的样子,实在有些同情,但又觉得莫名好笑。
赶紧抱起小雄英,对着朱标和常氏歉然地笑了笑,低声道:
“殿下,娘娘,民女…民女先带英儿告退了。”说完,也快步溜走了,留下太子夫妇面面相觑。
常氏看着还跪在地上、一脸挫败的丈夫,又是心疼又是好气。
走上前,伸手将他扶起来,语气复杂,最终只是幽幽地叹了口气,一挥袖袍,带着几分嗔怪道:
“你呀…!自己看着办吧!我去看看母后那边…母后,等等儿臣!”
说着,常氏也转身快步去追马皇后了。
空荡而略显狼藉的偏殿内,最终只剩下太子朱标一人,独自站在原地!
乌鸦不停从脑门前飞过,笑骂一句:“这个小兔崽子!”飘然回了正殿,等待老丈人上门!
翌日,坤宁宫。
马皇后今日未着常服,而是换上了一身更为庄重的翟衣,凤冠上的珠翠在光线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常氏安静地侍立在一侧,小雄英和朱福贞也被带了来,由嬷嬷陪着坐在稍远些的锦墩上,马皇后似乎有意让他们见识一下这宫廷之中的规矩与法度。
殿内侍立的宫人皆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压抑感。
不多时,两名身材健壮的年长嬷嬷,半搀半押地将脸色惨白、步履虚浮的吕氏带进了殿内。吕氏估计太子殿下走后,宫人禀报详情后,一夜没睡好!
一进殿,感受到国母的威压,腿一软,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以额触地,声音带着颤抖与哭腔:“臣妾…臣妾吕氏,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马皇后并未立刻叫她起身,目光在她身上扫过,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吕氏,你可知罪?”
吕氏浑身一颤,抬起头时已是泪流满面,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声音哀切:
“娘娘!臣妾冤枉!臣妾…臣妾昨夜只是见殿下辛劳,备下薄酒歌舞,想为殿下解乏…绝无他意啊娘娘!定是…定是有小人陷害臣妾!那酒…那酒臣妾也不知为何会…”
“住口!”马皇后厉声打断,凤目含威,“事到如今,还敢狡辩!陷害?何人陷害于你?”
“那酒壶经你手亲自呈给太子,内侍查验,唯独太子杯中酒有异,你杯中却是清酒!”
“你宫中侍女红秀前日刚因妄议主子被处死,你非但不思悔改,约束宫人,反而变本加厉,行此龌龊之事!”
“莫非也要本宫将昨夜你备下的那名乐姬带来,与你当面对质不成?!”
吕氏被这连番质问击得哑口无言,瘫软在地,泣不成声,只能反复磕头:
“臣妾…臣妾一时糊涂…臣妾只是…只是怕失了殿下恩宠…臣妾知错了…求娘娘开恩!看在允炆尚且年幼的份上…”
“允炆?”马皇后冷哼一声,语气更冷,“你还有脸提允炆?你身为母亲,不思为子女积德,反而行此下作手段,险些玷污东宫清誉,动摇国本!”
“你可曾想过,若太子昨夜真中了你的算计,太子用药取乐!日后如何面对朝臣?如何面对天下?允炆又该如何自处?!”
这番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吕氏心上,也让殿内众人心中一凛。
常氏更是深刻感受到了此事背后的严重性,绝非简单的争风吃醋。
吕氏彻底崩溃,伏在地上,只剩下呜咽。
马皇后看着她这副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不再与她多言,直接宣布处置:“吕氏,你听旨。”
殿内瞬间静得落针可闻。
“侧妃吕氏,心术不正,屡教不改,竟敢以药物魅惑太子,其心可诛!”
“今褫夺尔侧妃之位,降为夫人,即日起,以产后需静养为由,迁居西宫佛堂,念佛诵经,静思己过!无本宫或陛下旨意,不得踏出佛堂半步!”
吕氏闻言,眼中满是惊恐与不甘。西宫佛堂,那几乎是冷宫一般的地方!无旨不得外出,意味着她将被彻底幽禁,与外界隔绝!
马皇后不等她反应,继续道:“皇孙朱允炆,年幼无辜,不宜由你此等心性之人抚养。即日起,交由太子妃亲自抚养教导,以正其心性!你,可听明白了?”
夺其位,禁其足,夺其子!这一连串的处置,如同三道惊雷,将吕氏最后一点希望也劈得粉碎。瘫倒在地,面如死灰,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马皇后居高临下,最后冷冷地补充了一句,声音如同寒冰:“吕氏,望你好自为之,在佛堂诚心忏悔。若再生事端,或有丝毫非分之想…休怪本宫不顾你吕家颜面,不讲丝毫情分!”
“带下去!”马皇后挥了挥手,不再看她一眼。
两名嬷嬷上前,毫不客气地将如同烂泥般的吕氏架了起来,拖出了坤宁宫。那绝望的呜咽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宫道尽头。
处置完吕氏,马皇后微微阖眼,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疲惫。
沉思片刻,对身旁的心腹女官吩咐道:“拟一道懿旨,将吕氏…嗯,吕夫人静养礼佛之事,晓谕六宫。”
“另外,以本宫的名义,给吕本府上送些滋补药材,本宫感念吕大人为国为民!吕夫人产后体虚,需长期静养,本宫甚为挂念,让他不必忧心,安心为朝廷办事。”
常氏在一旁听得暗暗点头。娘娘此举,既是敲打吕家,告诉他们女儿犯了大事,皇家已网开一面;
又给了他们一个台阶和警告,若吕家识相,此事便到此为止,若再生事,后果自负。
毕竟,吕本也是朝廷大员,直接撕破脸,于朝局无益。
马皇后这是给了吕家一个缓冲期,也是给此事画上了一个暂时的句号。
若按律法,吕氏此行,直接砍了都不为过。
整个处置过程,快刀斩乱麻,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坐在锦墩上的小雄英,全程瞪大了眼睛,小嘴微微张着。
虽然不能完全理解那些复杂的罪名和处罚,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皇奶奶身上散发出的那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力量。
看到那个以前总想抱他、却让他觉得不太舒服的“吕姨娘”被皇奶奶几句话就说得瘫倒在地,然后被拖走,小家伙心里莫名地觉得…皇奶奶好厉害!
偷偷地、小心翼翼地朝着凤座方向,竖起了一只肉乎乎的大拇指,小脸上满是崇拜。
而一旁的朱福贞,更是看得心潮澎湃。年纪稍长,更能明白一些其中的关窍。
看到皇奶奶端坐凤位,言辞犀利,处置果断,将一场可能危及东宫、甚至影响朝局的风波,于谈笑间便消弭于无形,既维护了规矩,又保全了皇家颜面,还震慑了六宫。
这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气度与威仪,在她幼小的心灵中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小手紧紧攥着衣角,眼中闪烁着一种混合着敬畏、向往与崇拜的光芒,一颗名为“权力”与“责任”的种子,悄然在她心中埋下。
悄悄告诉自己,以后也要像皇奶奶这样,有本事,有威严,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马皇后处理完这一切,略显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目光转向两个孩子时,才重新变得温和起来。
看到小雄英那偷偷竖起的大拇指和朱福贞亮晶晶的眼睛,不由得失笑,心中的郁气也散去了不少。
“好了,事情都过去了。”对着孩子们温和地说道,然后对常氏示意,“带他们去偏殿玩吧,本宫歇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