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城主府大堂的雕花窗棂,洒在冰冷的地砖上。
洛序端坐于主位,手中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慢悠悠地吹着浮沫。他的面前,是一张长长的案几,案几上堆满了账册和卷宗。
裴知意一身素雅的窄袖官袍,正站在案几旁,清丽的脸庞上带着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她拿着一份刚刚汇总好的名册,声音清脆而有力。
“启禀将军。”
“经过连夜的审问和账目核对,所有与欢喜宗勾结,私吞赈灾粮款,鱼肉百姓的崇州官吏,名单已在此处。”
洛序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念。”
“是。”裴知意深吸一口气,翻开了名册。
“崇州同知,钱有为。勾结欢喜宗,强占民女三人,侵吞赈灾粮三百石。”
“崇州通判,孙立。为其子孙明强抢民田,逼死两条人命,并将灾民卖与欢喜宗为奴,获利纹银三千两。”
“长史,李茂……”
裴知意的声音在大堂内回荡,每一个名字,每一条罪状,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站在堂下的张将军和一众亲兵,听得是咬牙切齿,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他奶奶的!这帮畜生!”张将军忍不住低声咒骂道,“把他们千刀万剐了都不解恨!”
裴知意一口气念完了十几个人名,每一个人,都罪恶滔天,罄竹难书。
念完最后一个字,她合上名册,大堂内一片死寂。
洛序放下茶杯,茶杯与案几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打破了这压抑的沉默。
“裴御史。”
“知意在。”
“你觉得,这些人,该当何罪?”洛序的声音很平静。
裴知意毫不犹豫地回答:“按《大虞律》,贪赃枉法,逼死人命,皆为死罪。与魔教勾结,更是罪加一等,当满门抄斩,以儆效尤!”
“好。”洛序点了点头。
他站起身,走到堂下。
“张将军。”
“末将在!”
“拿着这份名单,带上你的人。”洛序将名册递给他,眼神陡然变得冰冷,“按名册抓人,但凡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府内所有家产,一律查封,登记造册,交由裴御史统一处置!”
“末将遵命!”张将军接过名册,如同接过了尚方宝剑,他兴奋地一抱拳,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弟兄们!跟老子去抄家抓人咯!”
一时间,崇州城内,鸡飞狗跳。
一队队杀气腾腾的禁军士兵,踹开了一座座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府邸大门。
哭喊声、求饶声、咒骂声,不绝于耳。
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官老爷们,此刻像死狗一样,被从温暖的被窝里,从美妾的怀中拖了出来,狼狈不堪。
有的人还想负隅顽抗,拔出刀剑,叫嚣着自己是朝廷命官。
回应他们的,是张将军那柄毫不留情的大斧。
鲜血,染红了一处又一处的门楣。
洛序的铁血手段,让整个崇州城的所有人都明白了,这位年轻的平叛主将,绝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
一个时辰后。
十几名衣衫不整、鼻青脸肿的崇州官吏,被五花大绑地押到了城主府前的广场上。
广场周围,早已挤满了闻讯而来的百姓。
他们看着这些往日里高不可攀的大人物,如今却成了阶下之囚,眼神里充满了快意和解恨。
洛序站在高高的台阶上,身后是面无表情的殷婵和神情肃穆的裴知意。
他看着台下那些瑟瑟发抖的贪官,又看了看周围那些眼神里充满了期待的百姓。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通过真气的加持,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广场。
“本将军知道,你们当中,有很多人,都曾受过这些人的欺压和迫害。”
“今天,本将军就把他们交给你们!”
“来人!”洛序大喝一声,“把这些人的罪状,都给我挂在他们脖子上!”
士兵们立刻上前,将一块块写满了罪状的木牌,挂在了那些贪官的脖子上。
“现在!”洛序的声音如同惊雷,“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
“本将军,给你们一个公道!”
广场上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百姓们面面相觑,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我来!”
一个衣衫褴褛的老汉,颤颤巍巍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他扑到同知钱有为的面前,泣不成声。
“钱有为!你这个畜生!你还我女儿命来!我那苦命的女儿,就是被你活活逼死的啊!”
老汉哭喊着,抓起地上一块石头,狠狠地砸向钱有为的脑袋。
“砰!”
钱有为发出一声惨叫,额头上顿时鲜血直流。
这一下,仿佛是一个信号。
“孙立!你这个狗官!你抢了我家的田,还打断了我爹的腿!”
“李茂!我弟弟就是被你送进销魂窟的!你还我弟弟!”
压抑已久的民怨,在这一刻,如同火山般彻底爆发!
无数的百姓,红着眼睛,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
他们用拳头,用石块,用烂菜叶,用一切能找到的东西,疯狂地发泄着心中的仇恨。
起初,那些贪官还在咒骂、求饶。
但很快,他们的声音,就被淹没在了百姓们愤怒的浪潮之中。
场面,几乎失控。
裴知意看着眼前这混乱而血腥的一幕,脸色有些发白,她下意识地想要开口制止。
洛序却抬手拦住了她。
“让他们发泄吧。”他淡淡地说道,“不把这口恶气出了,这崇州城,就永远安宁不了。”
他知道,这很残忍,但这却是最快、也是最有效的,重新凝聚人心的方法。
广场上的喧嚣终于渐渐平息,那十几名贪官,早已没有了人形,变成了一滩滩血肉模糊的烂泥。
百姓们发泄完后,许多人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洛序看着这一幕,心中没有丝毫波澜。
他知道,崇州,从这一刻起,才算是真正的新生了。
欢喜佛被灭口的阴影,如同乌云般笼罩在城主府的上空。
地牢里,洛序盯着那枚诡异的黑色莲花印记,沉默了许久。
“将军,现在怎么办?”张将军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问道,“这死胖子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线索不就断了?”
洛序站起身,脸上的阴沉已经散去,恢复了惯常的平静。
“断了就断了吧。”他淡淡地说道,“一个欢喜佛倒下了,总会有下一个。咱们只要把自己的事做好就行。”
他走出地牢,刺眼的阳光让他眯了眯眼。裴知意正指挥着士兵,将一袋袋查抄来的粮食搬上马车,准备运往城中的粥棚。
看到洛序出来,她停下手里的活,快步迎了上来。
“将军,那些贪官的府邸都已查抄完毕,这是初步清点的册子。”她递上一本厚厚的账册,“另外,城中百废待兴,各处衙门群龙无首,还请将军示下。”
洛序接过账册,随手翻了几页,便递还给她。
“这些琐事,我不懂,也不想管。”
他看着裴知意那双因熬夜而布满血丝,却依旧清澈明亮的眼睛,说道:“你办事,我放心。崇州城的所有政务,暂时由你全权代理。”
“这……这不合规矩!”裴知意急忙摆手,“我只是一介监军御史,如何能代理一州政务?”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洛序笑了笑,“等仗打完了,你爱怎么上书弹劾我,都随你。”
“我马上会写一道八百里加急的奏折送回帝都,向陛下说明情况,请求调派新的官员前来接管。在这之前,就辛苦你了,裴代州牧。”
裴知意看着洛序那带着几分戏谑又无比信任的眼神,一时间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她张了张嘴,最终只能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郑重地接过那份沉甸甸的责任。
“知意……遵命。”
当天下午,洛序便将那封详述了江南战况、欢喜佛被灭口、以及崇州城临时人事安排的奏折,交由青鸾堂的信使,加急送往帝都。
做完这一切,他没有丝毫停留。
“张将军!”
“末将在!”
“点齐三千骑兵,随我出城!”洛序翻身上马,马鞭遥遥一指城外,“这江南道,既然来了,总得给它扫干净了再走!”
“好嘞!”张将军兴奋地大吼一声,立刻下去集合人马。
半个时辰后,三千铁骑,如同一道黑色的利箭,从崇州城呼啸而出,朝着那些被欢喜宗煽动、盘踞在周边县城的零星叛乱势力,席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