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特殊任务的背后
那道带着鼓励与期待的目光，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林薇心里漾开了层层叠叠的波澜。直到顾夜白和苏晴的身影消失在行政楼的门后，她还怔怔地站在原地，指尖因为激动和紧张而微微发麻。
他看到了她眼中的不服输。
他把那个棘手的问题交给了她。
他在期待她的表现。
这种被信任、被委以重任的感觉，像一剂强心针，瞬间驱散了之前因看到他与苏晴并肩而立而产生的那点微末涩意。
“喂，回神啦！”陈浩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笑嘻嘻地说，“人都走没影了还看？怎么样，被顾大神委以重任，是不是感觉压力山大？”
林薇回过神，脸颊微红，却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会做好的。”
“有志气！”陈浩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回去好好构思你的‘抗涝神作’！”
回到宿舍，林薇立刻投入到了新任务中。她查阅了大量关于街头艺术、环境互动装置以及防水涂料的资料，笔记本上画满了各种潦草的构思草图。那个位于低洼处、容易积水的井盖，在她眼里不再是一个麻烦，反而成了一个独特的创作舞台。
她设想，可以利用积水的镜面效果，绘制一幅当积水覆盖时才能显现完整图案的作品；或者，采用特殊的荧光防水涂料，让图案在雨夜也能清晰可见……
灵感像泉水般涌出，她完全沉浸在了创作的兴奋中，连晚饭都只是随便扒拉了几口。
晚上十点，她终于画出了三套比较满意的初步方案草图。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她习惯性地点开手机，想放松一下。
【井盖涂鸦工作群】有几十条未读消息。她点进去，大部分是各小组汇报进展和讨论细节。她粗略地翻看着，手指忽然顿住。
在晚上八点多的时候，顾夜白在群里发了一条通知：
【@全体成员 明日（周五）下午两点，学生会办公室，召开方案初审会，请各小组负责人及主要设计人员准时参加。携带初步方案草图及设计说明。】
下面跟着一串“收到”的回复。
林薇的心跳又开始加速。明天下午……就要开会了？她作为那个特殊任务的主要设计人员，也需要参加？
这意味着，她将再次在正式的场合，面对他。
她点开顾夜白的头像，那个纯黑色的头像仿佛带着他特有的冷静和压迫感。犹豫了片刻，她还是在群里回复了“收到”。
几乎是在她消息发出的下一秒，手机提示音单独响了一声。
不是群消息。
林薇的心猛地一提，点开通知。
顾夜白：【你的方案，准备得怎么样？】
他竟然……私聊问她？
看着那个熟悉的名字，林薇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他是在关心工作进度？还是……？
她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指回复：【准备了三个初步方向，还在细化。】
发送成功后，她紧张地盯着屏幕。
这一次，回复来得很快。
【嗯。明天不用紧张。】
很简单的一句话，甚至算不上安慰。但林薇却仿佛能透过这冰冷的文字，看到他此刻或许正微微蹙眉盯着屏幕、斟酌语句的样子。
他……是在安抚她吗？
一股暖流悄然划过心田。她鼓起勇气，又多问了一句：【学长，关于那个积水的问题，我查了一些资料，想用镜面效应或者荧光涂料，您觉得哪个方向更可行？】
这一次，等待的时间稍长了一些。
就在林薇以为他不会回复，开始后悔自己是否太过冒昧时，他的消息过来了。
【镜面效应创意更佳，但对绘制精度和天气依赖性强。荧光涂料实用性高，但艺术表现可能流于普通。】
客观，冷静，一针见血地指出了两个方案的优缺点。
果然是顾夜白的风格。
林薇看着他的分析，心里反而踏实了许多。她回复：【明白了，谢谢学长，我会再好好权衡。】
【早点休息。】
又是这四个字。和上次一样，终结了对话。
林薇看着再次沉寂下去的对话框，心里却不再像上次那样空落落的。她握着手机，仿佛能感受到屏幕那端，他同样并不平静的心绪。
他一直在关注着她的进展。
他会私下询问。
他会给出专业建议。
他还会……让她早点休息。
这些看似平常的互动，因为对象是他，而显得格外不同。
周五下午一点五十，林薇带着整理好的方案草图和建议说明，站在了学生会办公室门口。做了几次深呼吸，她才鼓起勇气敲了敲门。
“请进。”
是李薇部长的声音。
林薇推门进去。办公室不大，已经坐了不少人。楚然、陈浩，还有其他几个小组的负责同学都在。而靠窗的位置，顾夜白和苏晴正并肩坐在一张长桌后，面前摊开着资料。
看到林薇进来，顾夜白抬起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随即又低下头看向手中的文件，神情专注。
苏晴则对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林薇找到空位坐下，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直跳。
会议开始，各小组依次上前展示方案。顾夜白听得非常认真，偶尔会提出一些问题，语气虽然平淡，但每个问题都切中要害。苏晴则主要负责记录和补充一些细节。
轮到林薇这一组时，负责主要汇报的是陈浩，他介绍了文学院区域其他四个井盖的设计方案，幽默风趣，引得大家阵阵笑声，气氛轻松了不少。
最后，陈浩话锋一转，指了指林薇：“至于咱们那个最棘手的‘水坑艺术家’，就让我们组的创意担当林薇同学来给大家讲解她的神奇方案吧！”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了林薇身上。
林薇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走到前面，将自己的三份草图投影到大屏幕上。她尽量忽略掉那道来自窗边的、存在感极强的注视，将昨晚构思的方案以及顾夜白提到的优缺点，清晰条理地阐述了一遍。
当她讲到利用积水镜面效果，绘制一幅只有在雨后才能窥见全貌的“隐藏星空”时，她看到好几个同学眼中都露出了惊艳的神色。
汇报完毕，办公室里安静了几秒。
“很有意思的想法！”李薇部长率先鼓掌，眼中满是赞赏，“将劣势转化为优势，很有创意！”
其他同学也纷纷点头表示认可。
林薇心里稍稍松了口气，下意识地看向了顾夜白。
他正看着投影屏幕上的草图，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手中的笔，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苏晴笑着看向顾夜白，语气温和：“夜白，你觉得呢？林薇学妹这个‘隐藏星空’的概念，虽然实施起来有难度，但确实很有巧思。”
顾夜白停下了转笔的动作，抬起眼，目光终于落在了林薇身上。
他的眼神很沉静，带着惯有的审度。
“创意，通过。”他开口，声音平稳，肯定了方案的核心。
林薇的心刚要落下，却听到他继续说道：
“但技术细节需要完善。镜面效果对原画绘制的要求极高，稍有偏差，积水反射后就会失真。防水涂料的耐磨损性和抗藻性也需要重点考虑。”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像最严格的导师，将她方案中所有可能存在的隐患，毫不留情地指了出来。
林薇刚刚升起的些许得意，瞬间被戳破。她看着他那张冷静到近乎严苛的脸，心里涌起一股不服气的倔强。
“我会完善细节的，学长。”她迎着他的目光，声音不大，却带着清晰的坚定，“我会找到最适合的涂料，反复试验，确保效果。”
顾夜白看着她眼中燃起的、熟悉的不服输的光芒，深邃的眼底，似乎极快地掠过了一丝什么。
他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唇角，那弧度浅得几乎不存在。
“好。”他收回目光，看向众人，“方案初步通过，各小组根据反馈意见进行修改。散会。”
会议结束，大家陆续离开。林薇收拾好东西，正准备走，却被李薇部长叫住。
“林薇，你留一下。”
林薇一愣，停住脚步。她看到已经走到门口的顾夜白，脚步也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但他并没有回头，还是和苏晴一起离开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只剩下李薇和林薇两人。
“林薇，别介意顾副主席说话直接，”李薇笑着安慰她，“他一向如此，对事不对人。而且，他肯这么细致地挑毛病，说明他很看重你的方案。”
林薇点点头：“我明白的，学姐。”
李薇看着她，语气变得有些意味深长：“其实，把这个最难的点交给你，是夜白主动提出的。”
林薇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震惊。
是……他主动提出的？
为什么？
李薇笑了笑，没有再多说，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好干，我很期待你的‘隐藏星空’。”
从学生会办公室出来，林薇的心久久无法平静。
是他主动把这个任务给她的。
不是因为无人可用，而是他……指定了她。
所以，那次勘察时的点名，那句私下的询问，那些专业的建议，甚至刚才会议上看似严苛的挑剔……
这一切的背后，是不是都藏着同一个，她不敢深想的原因？
她抬起头，望向走廊尽头空荡荡的楼梯口。
顾夜白，
你把这个“特殊任务”交到我手上，
究竟，
是为了考验，
还是为了……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