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翊说完之后，他同萧瑾对视一眼，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所以，这穆府里确实死了不止一个人。”
“昨晚敲门的那个丫鬟，就是穆小姐身边的那三个丫鬟中的一个。”
萧瑾顺着褚翊的话继续道：“若是这样，便能解释得通了。”
“穆府里的怨气如此浓郁，并不是一只鬼所造成。”
“穆天祥的病跟她们脱不了干系。”
褚翊微微蹙眉：“但是他身上完全没有任何邪祟的气息，难道是这些鬼用了什么法子掩人耳目？”
两人下意识去看凌绡，却见少年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什么。
许久之后，她只说了一句话。
“穆天祥身上的‘病’与她们无关。”
萧瑾微微一怔，以为凌绡发现了她们忽略掉的细节，“何出此言？”
凌绡看向那些在穆府中来来往往的奴仆。
即便洛安城的人都知晓穆府中有妖魔，但这并不影响府邸正常的运转，毕竟白日的时候任谁都看不出穆府中有什么异常。
凌绡撑着下巴，漆黑的眼瞳微沉，“只是猜测。”
“但只要过了今晚，就可以确定了。”
萧瑾：“今晚？”
凌绡点头。
“今晚，她们还会来。”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褚翊觉得穆府的红灯笼似乎没有之前那么亮了。
赤红如火的颜色变得灰蒙蒙的，像是笼上一层薄纱，这也让整个房间变得更加阴暗。
当房间彻底陷入黑暗的时候，褚翊熟练地点上一盏烛火，看到从窗边一闪而过的身影。
没想到还真如傲狂说的一样。
今夜那些鬼没有再试图引诱她们出去。
桌面上并排摆列了几张黄符，萧瑾听到从隔壁房间传来的，铁栓抽出的声音，她心脏收紧，几乎是下意识站直了身子，手中紧紧捏着一张符箓。
若是凌绡遇到危险，她能在第一时间出手。
房门被推开，凌绡走出了房间。
想到凌绡说的话，萧瑾又只能僵着身子坐下。
太冒险了。
萧瑾有些后悔听了凌绡的安排。
……
“小姐，我们不是要出府吗？”
凌绡身边跟着一个小女孩，她抬起头，稚嫩的声音里带着疑惑。
女孩个子还没有凌绡高，一张青白的脸不过巴掌大。淡眉圆眼，因为太瘦，衬得脸上那双眼睛更大了。
凌绡看着她，“是要出府。”
“但是我们还落了东西没拿。”
女孩轻轻的哦了一声，随后又问道：“是什么东西落下了？”
凌绡没说话，两人继续往前走。
长长的回廊绕了一圈又一圈，凌绡开口问道：“累吗？”
女孩抬头看了看凌绡，快步向前跟上她，“不累！”
不知过了多久，浓墨一样的夜晚终是被清水冲淡，薄纱被缓缓揭开，整个世界变得亮堂了起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各种嘈杂的声响，细细去听，好像府中摆了筵宴。
只是宾客还未到齐，以至于筵宴迟迟没有开始。
两人越往前走，那嘈杂的声响便越是清晰，原本不成体系的语句一字一字重新排列，最终形成了人语。
“怎么还没到？”
“是啊，肚子都要饿扁了！”
“要不，咱们不等她了吧。”
“那怎么能行！”
“她不来，我们吃什么？”
“可这桌上的美食也够吃了。”
“这些东西吃了那么些年了，早就腻歪了，咱得吃点新鲜的。”
听对方这么说，原本等不及就要大快朵颐的人也吞咽了一下口水：“对，对，吃新鲜的。”
女孩听清了宾客们说的话，她有些害怕地抓紧了凌绡的袖子。
“小姐，他们，他们要吃的是什么？”
话音落下，眼前的景象彻底清晰了起来。
院落里整整摆了几十张桌子，女孩看清了被端上餐桌的食物。
是红白相间的残肢断臂，五脏六腑。
每张昂贵的檀木桌上都流淌着鲜血，血水把木桌沁透，原本黄润的桌面变成了血红。
凌绡抓住女孩的手，大步走过一张张桌子。
那些宾客们皆是身穿华服，气度不凡。
以往女孩见到这些人，总是又敬又畏，从不敢抬头看他们。
此时，她站着，那些人却跪坐着，她低头就能看清他们的脸。
他们各个涎水横流、双目贪婪地看着她，似乎将她看成了美味的珍馐。
但当那丑恶到令人生厌的目光触及到她身边人的时候，宾客又忍不住畏惧地往桌子后面缩了缩，只能不甘心地看着她们走过的背影。
凌绡鹰隼似的目光扫过落座在桌前的宾客以及那桌面上的腥肉。
直到在一个玉盘里看到了一颗还在轻轻跳动的心脏，那少年才微微勾起唇角，“找到了。”
“啊——”
谁也没料到，她竟是突然暴起，只一刀就将那宾客的脑袋斩了下来。
落在地上的头颅骨碌碌滚到凌绡脚边，而后被她一脚踢开。
女孩也吓了一跳，她往后退了两步，却见那少年转过身，白净的面庞溅上一行鲜血，黑黢黢的眼珠盯着她，只听少年温声道：“把你丢的东西拿回来。”
瘦小的女孩突然愣在原地，她垂下脑袋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胸膛，里面缺失了什么东西。
玉盘上微微跳动的心脏一声一声落在她的耳朵里。
女孩忍不住向前，双手捧起那颗心脏。
下一秒，那破了一个窟窿的胸口恢复如初。
女孩晃了晃脑袋，还没反应过来，少年又重新握住她的手，染上宾客鲜血后的手指，却是更加温热了。
手起刀落，一眨眼，又有几个宾客被斩在刀下。
他们再也不敢用贪婪的目光看着两人了，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无比惊恐的神色。
“这是我第一次吃人，饶了我吧！”
“我再也不吃人了，我再也不吃了！”
“我，我从来没吃过人，他们来了，我也就跟着来了。”
这句话落下之后，少年身边怯弱的女孩却突然开口：“你说谎！”
“你明明就吃过人。”
“你曾说琴心姐的手好看，将她的手要了去！”
白衣少年如同地府判官，锐利如同剑锋一样的眼神扫过他们，只一眼就能看出他们到底吃了多少人。
在场足足上百名宾客，竟然无一人幸免。
玉盘破碎，金杯歪倒。
原本热闹的筵宴成了人间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