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提示刚弹出来，老夫子的手就停在了鼠标上。屏幕上的数据表还开着，但光标已经不再移动。他盯着那条警告看了三秒，然后慢慢把身子往后靠，椅子发出一声短促的吱呀。
大番薯正抱着一摞打印纸从门口路过，看见他这姿势，顺口问了句：“又卡住了？”
“不是卡住，是有人想让我们卡住。”老夫子说着，手指在键盘上敲了两下，切换到后台日志页面，“刚才查了七次流程节点，每次都在加载完附件列表后跳出警告。太巧了，像是专门等着我。”
大番薯把纸往桌上一放：“要不咱换台电脑？我那边还有个旧主机，虽然开机得按三次电源键，但至少没被系统盯上。”
老夫子摇头：“问题不在电脑，在人。”
他起身，顺手抄起桌上的文件夹往外走。走廊灯光有点晃眼，但他没放慢脚步。茶水间里几个同事正在闲聊，他装作接水，耳朵却悄悄竖了起来。
“……听说财务部请了个外部顾问，说是优化审批流。”一个女声说。
“哦？老赵带进来的那个？穿西装但没挂工牌，我还以为是客户呢。”
“可不是嘛，连访客登记都没做，直接进了会议室。你说这合规吗？”
老夫子低头吹了吹杯里的热气，假装被烫着了。心里却已经转开了圈。外部顾问？来得倒快。他记得昨天老赵还在办公室打电话，语气压得低，说什么“专家级人物，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他回到工位，打开内网通讯录快速检索，没有新入职记录。再查访客系统，最近两天也没有外部人员预约财务专项支持。那人就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午休时间刚过，老夫子拿着一份“外包服务评估反馈”的假文件，往财务区旁边的会议室走去。门缝里透出说话声，是老赵的声音。
“……你就按这个节奏来，先别动大动作，重点盯他们提交的修正单。只要拖几天，等审计组进场前乱成一锅粥，谁也说不清责任在谁。”
另一个声音接话：“放心，我最擅长的就是让流程‘合规地’瘫痪。”
老夫子站在门外，不动声色地把文件夹贴在胸口，轻轻推开门。屋里两人立刻收声。老赵坐在主位，旁边是个陌生男人，四十来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衬衫领口扣到顶，笑起来嘴角往上提，但眼睛没动。
“哟，老夫子？”老赵语气自然得像在菜市场碰见熟人，“有事？”
“送份材料。”老夫子把文件放在会议桌上，目光扫过陌生人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正是他们昨晚整理的《整改执行报告（草案）》的封面。
他没多问，转身就走。可刚走到楼梯拐角，立刻停下，闭上眼，手指轻点太阳穴。
金手指启动。
画面断续闪现：那名男子在电脑前敲击键盘，将几笔已通过的修正单标记为“待复核”；系统后台弹出一条权限申请，审批人位置赫然填着一个临时账号；深夜的办公室，灯光昏暗，那人独自坐在工位上，手里拿着U盘，正准备插入主机……
画面戛然而止。
老夫子睁开眼，呼吸没乱，但眉头拧紧了。那人不只是来看看，他已经动手了。而且用的是“合规审查”的名义，走正式流程设卡，让人挑不出毛病。
他回工位时，秦先生正好从合规部回来，脸色不太好看。
“怎么了？”老夫子问。
“我刚交上去的两份补充凭证，全被退回来了。”
“理由？”
“写着‘需进一步核实合同履约情况’。”秦先生摊手，“问题是，这些材料本来就是用来补核实环节的。现在倒好，补完了还得再补一遍。”
老夫子点点头，调出审批记录。果然，所有退回操作都来自同一个临时账号，创建时间是今天上午十点零七分，Ip地址显示为外部接入。
“果然是他。”
“谁？”秦先生还没反应过来。
“老赵请来的‘帮手’。”老夫子把刚才在会议室看到的情况简单说了，又补充了预知画面的内容，“这人不是来帮忙的，是来搅局的。打着顾问旗号，实际上已经在系统里开了后门。”
秦先生皱眉：“可他是怎么拿到权限的？这种临时账号必须经过三级审批。”
“除非……”老夫子顿了顿，“有人替他走了快速通道。”
两人对视一眼，都不用说名字。
大番薯这时候凑过来，嘴里嚼着什么，含糊道：“你们发现没，刚才楼下保安换岗，那个新来的门卫一直盯着咱们这边看，眼神贼溜。”
“不是保安。”老夫子冷笑，“是同伙。负责望风的。”
秦先生倒吸一口冷气：“这阵仗，搞不好人家早就布好了局，就等我们动起来，好抓把柄。”
“那就别让他们抓到。”老夫子关掉屏幕，拔下加密U盘塞进口袋，“从现在开始，所有修改操作都分段进行，不留连续痕迹。资料传递改用手写便签，不走内部通讯。”
“那接下来怎么办？”大番薯咽下嘴里的东西，“总不能看着他们把咱们辛辛苦苦改的东西全给否了吧？”
“当然不能。”老夫子重新打开一台备用机，登录私人邮箱，把昨晚备份的原始数据包下载下来，“他们想拖时间，我们就抢时间。他们用合规当武器，我们就用流程反制。”
他一边操作一边低声交代：“大番薯，你去档案室盯着物理文件，凡是贴了黄色标签的，全部拍照存档。秦先生，你联系一下It的老王，问他最近有没有收到异常的系统维护请求，特别是关于审批流重置的。”
两人点头就要走，老夫子又叫住他们：“记住，别正面冲突。我们现在不是在打仗，是在拆雷。踩错了，炸的是自己。”
办公室恢复安静后，老夫子独自坐在工位上，打开了录音笔。上次录下的那段模糊对话依旧听不清内容，但他忽然注意到一个细节——背景音里有轻微的键盘敲击声，节奏很特别，像是某个人习惯性地在回车键上多按半秒。
他把这段音频拖进分析软件，拉出波形图，放大那段敲击声。与此同时，他回忆起刚才那个“顾问”打字的样子——右手食指总是比其他手指慢半拍落下。
吻合。
他盯着屏幕，手指缓缓收紧。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老板的消息又来了：【考虑得怎么样？】
老夫子看了一眼，没回。反而打开邮箱，新建一封邮件，收件人填上了合规部总监的名字，主题写着：“关于第三季度外包结算流程的若干疑问”。
他一个字没打，只是把邮件暂存为草稿。
然后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停车场。那辆黑色轿车还在，车牌被泥水遮了一半，但副驾驶座上放着一个咖啡杯，杯身印着某家连锁咨询公司的标志。
他记下了车型和颜色。
回到座位，他把U盘重新插进电脑，开始整理一份新的清单：所有被退回的修正单编号、操作时间、审批账号、关联Ip地址。每一条都单独标注来源与可疑点。
打印机嗡嗡响了起来。
纸张一张张吐出，堆在角落。老夫子拿起最上面那份，指尖划过“审批人：外部顾问（临时权限）”那一栏，轻轻点了三下。
就像在倒数。
大番薯探头进来：“你要干嘛？”
老夫子没抬头，只说了一句：“等他下次再动手的时候，咱们得知道他从哪个门进来的。”
说完，他把打印稿塞进抽屉，锁好。
然后打开系统，假装浏览普通报表，实则悄悄在后台埋下一个监测脚本——只要那个临时账号再次登录，就会自动记录操作轨迹并发送警报。
屏幕右下角，时间跳到了下午四点十八分。
走廊传来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节奏平稳，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格外清晰。
老夫子抬起头，看见那个“顾问”正拎着公文包走过转角，目光扫过他的工位时，嘴角微微扬起。
他也笑了。
对方走进茶水间，门关上的瞬间，老夫子迅速开启听心声能力。
脑海里浮现出一句话：
“明天早上八点，先把那几笔绿植公司的付款单打回去，就说发票信息不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