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浆顺着裤管往下滴，那人跳起来直跺脚，嘴里骂着什么。大番薯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纸巾，一边赔笑一边后退两步，差点被椅子绊倒。台下几人低声笑了，气氛松了一点。
安保人员立刻上前，一人扶住那男子肩膀：“先生，您衣服湿了，先去洗手间处理一下吧。”对方还想争辩，另一人已经递上干净毛巾，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两人一前一后带着他离开会场，动作利落得像排练过无数遍。
不到三分钟，座位空了出来，现场恢复如初，仿佛刚才只是个小插曲。
主持人站在侧门处朝老夫子微微点头。老夫子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了敲膝盖，没说话。
灯光调亮了些，背景音乐缓缓响起，是那种专门用来烘托“重要时刻”的轻快旋律。主持人走上台，笑容标准得像是复印出来的。
“感谢各位准时出席本次年度总结大会！”他声音洪亮，“接下来，我们将正式开启会议议程。但在进入汇报环节之前，我们特别安排了一个轻松的小节目——由行政部的同事带来一段开场表演！”
台下响起稀疏掌声，有人低头看手机，有人端起水杯抿了一口。
“让我们欢迎——大番薯！”
掌声忽然密集起来，夹杂着几声起哄。大番薯正坐在后排啃指甲，听见自己名字猛地抬头，嘴张成o型。
秦先生在他旁边轻推一把：“该你了。”
“啊？这就上了？”大番薯慌忙站起来，裤子口袋里的钥匙串叮当作响，“我……我还没准备好词儿呢！”
“准备什么词，照念就行。”秦先生把一张折好的纸塞进他手里，“上去别抖，就当底下都是萝卜。”
大番薯深吸一口气，拖着脚步走上台。聚光灯打下来，他眯着眼睛扫视全场，脑袋嗡嗡作响。话筒递到手上时，指尖发麻。
“各、各位领导，各位合……合作方代表……”他结巴了一下，低头看纸条，发现字太小根本看不清，“今……今天这个日子，是个好日子。”
台下安静得出奇。
他咽了口唾沫，继续念：“公司发展稳中有进，在过去一年里……取得了……阶段性成果……”声音越念越低，到最后几乎只剩嘴唇在动。
主持人皱眉，悄悄打手势让他加快节奏。可大番薯卡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抬头求助般看向第一排，老夫子正襟危坐，面无表情。
冷场持续了五秒，有人开始交头接耳。
就在空气快要凝固的时候，老夫子慢悠悠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块硬纸板，上面用粗记号笔写着一行大字：**说“我们公司像火锅”！**
他把纸板举到胸前，稳稳对着台上。
大番薯眼睛一亮，脱口而出：“我们公司就像一锅热腾腾的火锅！”
全场瞬间安静。
他顿了一下，胆子大了起来：“有辣的、有鲜的、有烫的，但大家围在一起，越煮越香，越吃越团结！谁要是想单捞一筷子走人，那汤底马上就凉！”
最后一句出口，整个会议室爆发出笑声和掌声。合作方代表里有人拍桌子叫好，还有人拿出手机录像。
主持人赶紧接过话筒：“精彩！真是生动形象啊！感谢大番薯带来的创意开场！”
大番薯红着脸鞠躬，下台时脚步都轻了几分。经过老夫子身边时，他偷偷比了个大拇指，老夫子微微点头，嘴角扬了一下。
秦先生笑着摇头：“这比喻也就你能想出来。”
“不是我想的，是头儿写的。”大番薯小声说，“不过我觉得挺贴切，咱们部门中午不就常凑一起吃麻辣烫嘛。”
“那你下次可以说‘公司像麻辣烫’，更接地气。”秦先生调侃。
“那不行，档次不够。”大番薯认真摇头，“火锅听着高级，还能涮牛羊肉，麻辣烫顶多放两片火腿肠。”
两人低声斗嘴，主持人已转入正题：“下面请财务部负责人上台，进行第一项数据汇报。”
投影幕布切换画面，图表线条整齐排列。老夫子坐直身体，目光落在屏幕右下角的一串数字上，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这时，后排传来一阵窸窣声。
一个穿灰西装的男人起身离座，说是去洗手间。他走过通道时脚步略快，右手一直插在外套口袋里。
老夫子盯着他的背影，不动声色地摸出手机，在三人私聊群里发了条消息：**七号出口盯住，别让他出去。**
秦先生收到信息，不动声色地站起身，假装整理领带，朝紧急通道方向走去。
大番薯察觉异样，凑近问：“又来人捣乱？”
“不知道。”老夫子低声说，“但这个人刚才一直在记笔记，可手里拿的是圆珠笔——我们公司统一配发中性笔。”
“所以他是外人？”
“不一定。”老夫子盯着屏幕，“也可能是内鬼换了笔。”
讲台上，财务负责人正介绍营收增长率，语气平稳。图表显示整体呈上升趋势，曲线平滑得像熨过的布。
老夫子却看得仔细。他注意到，每张ppt翻页时，左上角的企业LoGo颜色都有细微偏差，像是不同人设计的模板拼凑而成。
他打开金手指系统后台，快速扫描当前会场设备连接情况。十几秒后，一条异常提示跳出：**检测到未授权U盘接入主控电脑，正在传输文件。**
来源Ip指向那个“去洗手间”的男人刚坐过的位置。
老夫子不动声色，拿起水杯喝了一口，顺手将耳机戴上。
“秦先生，”他低声说，“拦住那个人，别让他碰出口门禁。大番薯，你现在去讲台后面，找机会拔掉连接线。”
“哪个线？”
“连着投影仪和笔记本的那根黑线。”
“那不是要黑屏吗？”
“对，就是要黑屏。”
大番薯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绕向后台。他走得小心翼翼，生怕引起注意。
讲台上，财务负责人正说到关键数据：“综上所述，本年度净利润同比增长百分之三十七点二，创下历史新高。”
掌声响起。
就在众人鼓掌的瞬间，大番薯蹲在设备箱旁，伸手一拽——
啪！
屏幕骤然变黑。
台下顿时骚动起来。
“怎么回事？”主持人慌忙查看线路。
技术人员跑上台检查接口，嘴里嘟囔：“信号断了，可能是松了。”
老夫子这才站起来，语气平静：“看来今天的设备有点紧张，不如先休息十分钟，让大家消化一下刚才的数据？”
没人反对。毕竟，谁也不想在黑屏状态下听下去。
人群陆续起身活动，有人去续水，有人趁机打电话。那个灰西装男人被秦先生“不小心”撞了一下，手机掉在地上，口袋里的U盘滑出半截，被迅速踩进地毯缝隙。
老夫子走到后台，看着大番薯把那根线重新插回去。
“干得不错。”他说。
“我以为要挨骂呢。”大番薯挠头，“我还以为我会搞砸。”
“你刚才那一拽，比你台上讲话还精彩。”老夫子拍拍他肩，“有时候解决问题，不需要多聪明，只要敢动手。”
大番薯咧嘴笑了。
十分钟后，灯光恢复，系统重启。这次换了个技术员操作电脑，所有外部接口已被锁定。
财务负责人重新上台，翻开新的ppt。
“我们继续。”他说，“接下来是各部门细分业绩表。”
幕布亮起，图表刷新。
老夫子坐回原位，目光扫过全场。那些原本神情淡漠的合作方代表，现在不少人正拿着笔记本认真记录。
他知道，刚才那场混乱与修复的过程，已经让某些观望的人改变了看法。
真正稳固的不是完美的数据，而是面对问题时的反应速度。
主持人清了清嗓子：“感谢大家的耐心。下面我们进入正式汇报环节，请第一位发言人上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