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关掉电脑屏幕，办公室的光暗了一半。他没起身，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像是在等什么。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系统提示音。他点开金手指后台，一条异常数据跳了出来：公司审批池里多了一份新提案——“智慧办公协同平台”，提交时间是十分钟前，发起方写着“外部战略伙伴”。
这名字看着正规，可流程不对。所有外部合作项目都得先过引荐关，再进预审池，这个却直接挂在了高层待阅列表里，连编号都没走标准序列。
他把提案调出来，快速翻到技术协议部分。三行代码引起注意，表面看是日志同步接口，细查权限范围，能远程调取核心数据库的操作记录。这不是协作，是留后门。
老夫子靠回椅子，嘴角动了一下。这种套路他见过，三年前有人用类似方法搬空了一家公司半年的客户数据。当时揭穿那件事的人是他，被记恨的人也是他。
现在这招又来了，手法一样，只是换了个壳。
他顺手查了这家叫“恒远智联科技”的公司资料。成立四个月，法人代表叫林志国，简历上写着“资深It顾问”，但教育背景空白，社交账号全是刚注册的模板内容。办公地址填的是共享工位，在城南创业园b座三层。
看着眼熟。
他打开地图软件，输入地址，放大。那栋楼他去过，去年帮秦先生查一个供应商资质时顺道踩过点。那一层有十二个工位，八个挂着不同公司牌子，实际常驻人员不超过五个。典型的空壳集散地。
真正的问题出在股东结构上。
金手指自动穿透三级持股架构，最后指向一个离岸账户，资金流向清晰：过去三个月，这个账户向国内某私人卡号转账七次，金额从五万到十二万不等。收款人姓名显示为“赵德海”。
老夫子眯了下眼。
老赵。
他把两条线并在一起看：撤销应急小组的议案刚被压下，这边就冒出个来路不明的合作项目；议案撤了，外联请求却偷偷发出去；项目背后藏着能挖数据的权限，钱还能往老赵口袋里流。
这不是巧合，是补网。
对方想换个方式动手，用“合作”当掩护，把之前没能拿走的东西，一分不少地套出来。
他没急着上报，反而点开财务模块，模拟这个项目如果通过后的支出路径。维护费、升级费、数据迁移服务费……名目花哨，加起来第一年就要付八百七十万。而市场上同类系统的年均成本，不到百万。
差价去哪儿了？
他拖动时间轴，假设这笔钱到账后，“恒远智联”立刻以“外包分包”名义转给三家关联公司，再层层拆解，最终有六百多万会流入两个境外账户。其中一个，和老赵妻子的表弟有关联。
账算清楚了。
这不是技术项目，是洗钱通道。
老夫子合上笔记本，拿起笔在便签上写了几行字：“恒远智联，无实绩，无团队，无技术储备；股东嵌套离岸结构；与老赵存在资金往来；提案含高危权限条款；预算虚高八倍以上。”
写完，他撕下纸，夹进文件夹。
这时候，办公室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他门口。
门被推开一条缝，老赵探头进来，脸上带着笑，“哟，还没走呢？”
老夫子抬头，“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老赵走进来，顺手带上门，“我听说你最近挺忙，又是评审会，又是应急小组的，辛苦了。”
“还行。”老夫子把文件夹往旁边挪了挪，盖住标题。
老赵目光扫了一圈桌面，最后落在电脑上，“对了，你看到那个新提案了吗？‘智慧办公协同平台’，我觉得挺有前景的，打算在下周管理层会上提一提。”
“看到了。”老夫子点头，“谁推的？”
“哦，朋友介绍的，技术实力不错。”老赵说得轻描淡写，“他们做过几家大公司的项目，口碑挺好。”
“哪家？”
“这个嘛……”老赵笑了笑，“签了保密协议，具体名字不好说。不过我可以保证，绝对靠谱。”
老夫子也笑了，“你能保证的事，一般都不太靠得住。”
老赵脸上的笑僵了一下，“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老夫子打开抽屉，拿出一份打印件，“就是刚才顺手查了下这家公司，发现有点小问题。比如，它根本没做过你说的那些项目；再比如，它的法人代表去年还在送外卖；还有，它注册才四个月，账上一分钱营收没有，就要收我们八百多万的服务费。”
他说着，把纸推过去。
老赵低头看了一眼，脸色变了，“你查我？”
“我不查你。”老夫子摇头，“我查流程。这个项目没走引荐，没过预审，直接挂到高层列表，不合规矩。而且协议里开了三个高危接口，随便一个都能把公司数据库翻个底朝天。”
“那是技术细节！”老赵声音抬高，“你不懂就别乱说！”
“我懂。”老夫子平静地看着他，“我也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急着推它。因为上次的议案失败了，你得换个法子继续搞。但这次，你选的壳太薄，钱算得太狠，漏洞一眼就能看穿。”
老赵站在原地，手指捏紧了那份纸，“你以为你能拦得住？上面有人看好这个方向，只要立项，你挡不了。”
“我不需要挡。”老夫子收回文件，“我会让风控部门发通知：所有外部合作，必须做背景穿透审查。没有真实业务支撑的公司，不准进名单。”
老赵冷笑，“那你等着瞧吧。你以为这就完了？”
“我没以为完。”老夫子站起身，把外套搭在手臂上，“我只是开始。”
老赵盯着他看了几秒，猛地把手中的纸揉成一团，扔在地上，转身开门走了。
门关上的瞬间，老夫子坐回椅子，打开加密档案，把刚才整理的证据链存进去，备注：“恒远智联，老赵操控，资金闭环已初步确认，待实地验证。”
他关掉金手指界面，拿起记事本，在最新一页写下：“明日走访恒远智联注册地。”
然后他站起身，拿起外套，走出办公室。
电梯下行的时候，他收到一条系统提醒：提案已被发起人主动撤回，相关账号注销。
他看了眼时间，19:47。
天已经黑了。
他走出大楼，冷风迎面吹来。他没打车，而是掏出手机，查了明天早班公交路线。
城南创业园，b座三层，共享工位307。
他记得那地方有个摄像头正对着入口。
只要那家公司真的在那里挂过牌子，就一定有记录。
他把手机放回口袋，抬头看了眼夜空。
云层很厚。
他迈步往前走，脚步稳定。
街边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
他的影子在地面拉长，又缩短。
走到路口，他停下等红灯。
对面商场的大屏正在播放广告，光影闪动。
他低头看了看鞋尖，发现右脚鞋带松了。
他弯下腰，伸手去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