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站在门口，手扶着门框，指节微微发白。他嘴唇动了两下，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老夫子合上笔记本，把椅子往桌前拉近一点，“进来吧。”
门关上的瞬间，走廊的灯闪了一下，又恢复正常。
小李没注意这个，他走到办公桌前，声音压得很低：“我告诉你实话。”
老夫子点点头，打开录音笔放在桌角，“你说，我在听。”
“上周三晚上，老赵约我去楼下那家面馆。吃完面，他塞给我一个信封，里面是五百块现金。他说……让我在部门群里发一条消息，说你和陈小姐的关系是你用来争取项目资源的手段。”
老夫子没出声，只是轻轻点了下头。
“我当时没多想，觉得就是说句话的事。我就发了。第二天，群里有人跟着起哄，我也跟着附和了几句。”小李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后来听说你在查，我心里就开始慌。可我又不敢承认，怕被牵连。”
“现在呢？”老夫子问。
“我现在不怕了。”小李抬起头，“因为我知道，真正该怕的人不是我。”
老夫子收起录音笔，拿起手机给秦先生发了条信息：**“三点，会议室，全员到。”**
半小时后，公司大会议室坐满了人。管理层临时批准了这次紧急会议，理由是“团队信任问题需当面澄清”。
老夫子站在投影幕布前，没有直接开口指责谁。他先点开一段视频。
画面里是一群山区孩子围坐在教室里，手里拿着新书，正大声朗读一封感谢信。有个小女孩念到一半，突然笑出声：“老师说这本书是我写的偶像送的！”
台下不少人认出来了，这是上个月老夫子带队去临山小学捐赠图书的现场。
视频结束，会议室很安静。
老夫子开口：“他们不知道，有人想把这一切说成表演。”
底下有人开始交头接耳。
就在这时，老赵站了起来，脸上带着笑：“这事儿跟工作没关系吧？咱们开这个会是不是有点太较真了？再说了，提意见也是为公司好，怎么就成了攻击？”
语气听着客气，实际是在抢节奏。
老夫子看了他一眼，没反驳，而是打开ppt。
第一张图是聊天记录截图。脱敏处理过，但能看清内容。
——“小李，发个朋友圈，就说老夫子靠女人拿项目，五百块到账。”
发送时间：上周三 21:47。
对方头像正是老赵。
第二张图是另一段对话。
——“老周，发票写一千二，说是团建包场，没人查。”
——“可标准才三百……”
——“你照做就行，以后报销我帮你搞定。”
第三张，是语音转文字记录。
小王问：“您说要提拔我，方案什么时候给？”
老赵回：“先造势，把你名字放出去，让大家知道你要升了。具体嘛……看情况。”
每放出一张图，会议室里的气氛就冷一分。
老夫子说完最后一句：“三位同事都愿意当面作证，我们现在请他们上来。”
小王第一个站起来，走到前面，声音不大但清楚：“他说要给我新项目，可到现在我没见过任何文件。他还让我在茶水间‘无意’提起他对我多照顾。”
老周也站了起来，脸色不太好：“那张发票是我虚报的。我以为就是走个形式，没想到会牵扯这么多。”
最后是小李。他站在原地没动，只说了一句：“我收了钱，传了谣言。对不起。”
全场沉默了几秒。
然后，不知是谁先鼓了掌。
掌声从角落响起，慢慢扩散开来。有几个年轻员工拍得特别用力。
老赵脸涨成了紫红色，猛地站起来：“你们都被他骗了！这些都是串通好的！他早就在设局坑我！”
老夫子终于开口：“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你现在可以报警。让他们来查这些聊天记录是不是伪造的，录音是不是剪辑的。”
老赵愣住。
“你不敢报警，因为你清楚，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会议室的门忽然被人推开，几个原本没安排参会的同事挤了进来，站在后排。
其中一个举着手里的打印纸：“我刚查了上季度奖金明细，老赵把我少算的八百块扣给了他自己带的实习生。理由是‘跨组协作不达标’。”
另一个人接话：“我上个月请假三天，回来发现绩效被评了c，问他为什么，他说‘态度有问题’。可我啥都没干啊。”
越来越多的人开口。
有人说他克扣团建经费，有人说他把别人的提案改个名字当成自己的报上去。
老赵站在那里，嘴张了几次，都没说出话。
最后他抓起座位上的包，低着头往外走。
经过老夫子身边时，脚步顿了一下。
老夫子看着他：“你一直以为，只要没人揭穿，就可以一直装下去。”
老赵没回头，也没停，快步离开了会议室。
会议结束后，不少人留在原地没走。
有人走过来拍老夫子肩膀：“挺佩服你的，这种事一般人都忍了。”
“我不怕事。”老夫子收拾桌上的资料，“我只是不想让认真做事的人寒心。”
“那你接下来怎么办？人事那边总得给个说法吧？”
“我已经提交了全部证据。”老夫子把U盘拔下来，放进内袋，“剩下的，交给流程。”
正说着，秦先生从门外探头，冲他眨了眨眼。
老夫子点头，示意没事了。
办公室恢复了平常的样子。阳光照在工位上，键盘声重新响起来。
中午吃饭时间，技术部的小张端着饭盒凑过来：“哥，教教我呗，怎么才能像你这样硬气？”
“很简单。”老夫子夹了口菜，“做对的事，不怕人查。”
“可我要是没你这本事呢？”
“那就更要做对的事。”老夫子抬头看他，“不然哪天被人掀出来，连辩解的资格都没有。”
小张挠挠头，笑了。
下午两点，人事主管来找老夫子谈话。全程二十分钟，出来后两人表情都很平静。
傍晚六点，陆续有人下班。
老夫子没急着走，打开电脑，新建了一份文档。
标题写着：《内部反馈建议_V1》。
第一条写着：建立匿名举报通道，防止权力滥用。
第二条：定期公开项目资源分配依据，增强透明度。
他敲完最后一个字，保存文件，关闭电脑。
窗外天色已经全黑，楼下的路灯亮了起来。
他起身准备离开，刚走到电梯口，听见身后有人喊他名字。
回头一看，是财务部的林姐，抱着一叠文件快步走来。
“这个……你看看要不要用。”她递过来一份材料，“是去年老赵审批的几笔异常支出，我一直存着，当时不敢说。”
老夫子接过文件，翻开第一页。
纸上清清楚楚列着三笔转账记录，总额超过一万五，用途写着“外部咨询费”，但收款方是一家空壳公司。
他抬头想道谢，林姐已经转身走了几步。
“林姐。”他叫住她。
女人停下。
“谢谢你愿意说出来。”
她笑了笑：“不是为了你，是为了以后别再有新人被这么整。”
说完，她摆摆手，走进了电梯。
老夫子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叠纸。
回到工位，他没有再开机，而是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
把新收到的材料放进去，贴上标签：**证据补充包_003**。
他把信封锁进抽屉最底层。
钥匙转了两圈。
刚直起身，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秦先生的消息：“明天早餐我请，庆功。”
老夫子回了个字：“行。”
放下手机时，他看见对面工位的老周朝他点了点头。
他也点头回应。
办公室灯光依旧明亮，键盘声、说话声、打印机运转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一切好像什么都没变。
但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老夫子拎起包，走向电梯。
电梯门即将合拢的刹那，一只手伸了进来。
是小王。
他走进来，站在旁边，低声说：“我想调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