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把车停进地下车库的时候，手机还在响。他刚关上车门，铃声又来了，还是技术部的加密号。
他没急着接，先抬头看了眼办公楼。整栋楼黑了一大半，只有顶层几个窗口还亮着灯。他知道那几间是监控室和数据中枢，值班的人还没走。
电话第三次响起时，他才按下接听键。
“老总，出事了。”那边声音压得很低，“东南亚区用户活跃度掉了三十七，订单转化断崖式下滑，系统没报攻防警报，但我们查到几组异常流量。”
老夫子站在原地没动，风从通道口吹进来，卷着点灰尘打转。
“你确定不是服务器抖动？”
“排查过了，核心链路稳定，日志也没记录攻击行为。但……这些Ip的行为模式，有点像之前被我们干掉的那批人。”
老夫子沉默两秒，转身拉开车门：“我马上上来。别通知其他人，只调跨境接口的原始数据。”
他挂了电话，车子重新发动，直接往员工电梯口开。保安想拦，看见车牌就缩回了手。
监控室里，技术主管正盯着三块并列的大屏。中间那块画着动态热力图，红点原本密集分布在马来、泰南和印尼几大岛，现在大片区域开始变灰。
“这是过去七十二小时的数据流重构。”他推了下眼镜，“我们做了行为建模，发现有六个伪装成本地服务商的节点，在反复试探我们的数据库接口。它们不写入，也不读取，就是一直发心跳包。”
老夫子走近屏幕，手指点了点其中两个坐标：“这两个位置，是不是上个月我们清退老赵代理的地方？”
“是。而且……”技术主管切出一张时间轴，“每次波动都发生在凌晨四点到五点之间，正好是对方运营团队的非工作时段。”
老夫子没说话，走到控制台前输入权限码，调出服务器访问记录。他让系统按请求频率排序，很快锁定一组连续三天出现的Ip段。
“把这六个地址的跳转路径展开。”
技术主管操作几下，画面变成一张网状图，线条绕来绕去，最后消失在三个中转节点。
“追不到源头？”老夫子问。
“常规手段不行。信号经过六层代理，原始路径被擦了。”
老夫子靠在椅背上，闭眼几秒，再睁眼时已经换了语气：“启动‘回溯’。”
技术主管愣了一下：“现在？要不要等天亮再……”
“现在。”老夫子打断他，“把审计日志和第三方支付平台的公开流水对接，我要看资金流向。”
系统加载了几分钟，屏幕上慢慢浮现出一条条彩色线段，像蜘蛛网一样向外扩散。大部分线路最终汇入几家正规结算机构，但有两条暗红色的线，绕开主干道，钻进了离岸群岛注册的空壳公司。
“放大这家。”老夫子指着其中一个名字带“环球”的控股公司。
资料弹出来：注册地塞浦路斯，法人匿名，股东信息加密。
“用指纹比对。”
“可是……这种级别的隐私保护，我们没有权限……”
“我说了，用‘回溯’。”
技术主管咽了口唾沫，输入指令。系统开始交叉分析这家公司近三年的交易记录，并与历史黑名单企业做关联匹配。
进度条走到百分之八十九时，提示音响起。
屏幕上跳出对比图：左侧是老赵早年控股的一家物流公司的税务备案信息，右侧是这家新公司的银行担保文件。两份文件上的签字笔迹、用印角度、甚至纸张折痕的位置，都有高度重合。
“89%匹配。”系统标注。
监控室一下子安静下来。
技术主管小声说：“他们换了个马甲，但还是同一批人在操盘。”
老夫子盯着屏幕，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不是换马甲这么简单。这次他们学会了藏，学会了等，还找了新伙伴一起玩。”
“要不要立刻上报高层？”
“先不开会。”老夫子站起身，“把所有异常节点标红，生成推演模型。我要知道他们下一步可能打哪里。”
二十分钟后，会议室的灯亮了。
六位高层陆续赶到，有人穿着外套没脱，有人手里还端着咖啡。
“这么晚叫大家来，是因为海外市场出了问题。”老夫子站在投影前，没寒暄，直接切入，“过去七十二小时，我们在东南亚的业务量暴跌近四成。表面上看是市场自然回调，但我查到了人为干预痕迹。”
有人皱眉：“会不会是季节性淡季？或者本地节日影响？”
“如果是节日，下滑应该是渐进的。”老夫子切出时间轴，“但你看这里——二十四小时内突然断崖。而且受影响的区域，恰好是我们三个月前清理违规代理的重灾区。”
另一人开口：“可系统没报警，说明没有大规模攻击行为。”
“因为他们没攻击。”老夫子调出资金流向图，“他们在布局。用空壳公司伪装合作方，通过小额高频交易制造虚假活跃度，同时切断我们真实商户的流量入口。这不是打仗，是下毒。”
会议室里一片静默。
“你确定是老赵的人？”
“不能百分百，但资金链路上的匹配度超过八十五。更重要的是——”老夫子放大一张地理分布图，“这些异常点的分布规律，和上次他们溃败前的最后防线完全一致。这是报复，也是复仇。”
有人摇头：“我们现在海外刚站稳脚跟，这时候起内战，团队士气会崩。”
“不是我们要开战。”老夫子声音沉下来，“是他们已经开始打了。我们现在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如果再拖两天，等他们把渠道全占了，到时候不是调整策略的问题，是要不要撤出市场。”
角落里的财务总监问：“有没有可能是其他竞争对手借机搅局？”
“有可能。”老夫子点头，“但他们用了老赵的老套路，连节奏都一模一样。我不信这么巧。”
会议桌上传来翻纸声。
几分钟后，cEo开口：“提升安全等级，启动红色预警机制。所有跨境业务线暂停新增投放，技术部彻查接口权限。”
老夫子点头，正要说话，手机又震了一下。
是系统自动推送的最新警报：又一个新注册公司正在申请接入本地支付网关，名称叫“亚太通联”，资质文件齐全，审核已进入终审阶段。
他把手机递给技术主管：“查这个公司，重点看它提交的银行资信证明编号。”
那人接过手机操作片刻，脸色变了：“这个编号……去年已经被注销过一次，属于一家破产的贸易公司。”
老夫子收回手机，看着满屋子人：“他们不光回来了，还学会了合法外衣。”
没人接话。
窗外夜色浓得像墨，指挥中心的灯光照在每个人的脸上，明暗分明。
老夫子走到主控台前，拿起一份刚打印出来的风险评估简报，纸页边缘还带着打印机的余温。
他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建议立即冻结所有待审批的境外合作申请，全面复核近三年入驻商户背景。”
他合上文件，伸手按下了内部通讯键。
“通知陈小姐和秦先生，明早八点，战略预备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