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家的风波,随着康姨妈被收监候审、王氏被彻底圈禁在葳蕤轩(等待最终发落)而暂告一段落。但余震未平,尤其是对林栖阁一脉而言,如何在这权力真空中谋定而后动,至关重要。
一、 深宅夜话,权衡利弊
夜色深沉,韩府清晖院的书房内却亮着灯。墨兰与特意前来的长枫对坐,桌上摊着几页写满分析的字纸,墨迹已干。
“兄长,如今情势已然明朗。”墨兰声音低沉而清晰,“母亲在府中,虽得了‘孺人’名分,但上有祖母威严,中有海氏精明,下有……那刚倒下的前车之鉴。留在府中,看似安稳,实则如履薄冰,一举一动皆在人眼目之下,想要舒心度日,难。”
长枫面容沉稳,早已褪去昔年浮华,眼神锐利:“妹妹所言极是。我亦思虑良久。若争那主持中馈之权,且不论祖母与父亲是否允准,即便争到,也是众矢之的,劳心劳力,未必讨好。海氏嫂嫂管家并无错处,我们强行去争,反落了下乘,伤了与大哥的情分。”
他指尖点在那写有“分家”二字的地方,缓缓摇头:“此法更是下下之策。看似彻底自在,实则是自绝于盛家这棵大树。我如今在官场,旁人提及,总道一句‘盛长柏之弟’,其中便利,你我在外,当深知其味。若分家单过,这层光环便黯淡了。为一时自在,舍长远根基,智者不为。”
墨兰颔首,眼中流露出赞赏,兄长确是成长了。她将手指移向“分府别居”四字:“故此,唯此一途,最为妥当。不争名,只取实。兄长另立府邸,仍为盛家子,奉养生母,于礼法无亏,于孝道有彰。父亲经历此事,对母亲心存怜惜愧疚,兄长以此为由提出,父亲多半会允准,甚至会觉得我们识大体,顾全家族颜面。”
“不错,”长枫接口道,“我们搬出去,海氏嫂嫂彻底掌权,无人掣肘,她只会乐见其成。我们则能在自己的府邸里,关起门来过清净日子。母亲便是实际上的老夫人,再不必看人脸色,受那无形规矩束缚。我们仍可享用公中份例,参与家族大事,进退自如。”
兄妹二人相视一笑,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共识与决断。
二、 孺人定心,以退为进
次日,长枫便来到林噙霜房中,屏退左右,将兄妹二人的决定细细说与她听。
林噙霜初闻“搬出去”,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与不舍:“枫儿,这……我们搬走了,你父亲他……”
“母亲,”长枫握住她的手,语气沉稳有力,“正是为了父亲,也为了您,才需如此。父亲如今心力交瘁,我们留在府中,难免让他触景生情,想起那些糟心事。我们搬出去,他偶尔来坐坐,反而能寻得片刻清净,念着您的好。您在自己府里,就是最大的主子,想如何便如何,岂不比在这里小心翼翼强上百倍?”
墨兰也柔声劝道:“小娘,哥哥说得对。您如今是得了敕命的‘孺人’,正该有自己的体面。住在盛家老宅,上有祖母,终究是寄人篱下。搬出去,您就是名正言顺的‘老夫人’,谁敢不敬?父亲只会因这份‘懂事’而更加怜惜您。”
林噙霜看着眼前一双出色的儿女,他们目光坚定,思虑周详,早已非吴下阿蒙。她心中那点对盛纮的依恋和对老宅的熟悉感,渐渐被儿女描绘的“自在”与“体面”所取代。她咬了咬牙,眼中泛起泪光,却是带着决绝:“好!娘听你们的!只要你们好,娘怎样都行!搬出去,图个清静!”
三、 顺势而为,水到渠成
既已定策,长枫便寻了个盛纮情绪稍缓的时机,单独求见。
书房内,长枫言辞恳切:“父亲,家中连遭变故,儿子心中亦感沉痛。思前想后,儿子有一不情之请。”他顿了顿,见盛纮示意他继续,便道:“儿子如今既已为官,当为父亲分忧,也为家族开源。如今母亲(王氏)……林姨娘在府中,难免感伤惊惧,于养身不利。儿子想,能否请父亲允准,由公中支应,在外寻一妥当宅院,儿子携姨娘与长榆搬出居住?”
他观察着盛纮的神色,继续道:“如此,一则可使姨娘安心静养,全儿子孝心;二则儿子也可更专心公务,经营些产业,贴补家用;三则……也可令府中清静些,免得大哥与大嫂为难。父亲放心,我们虽搬出去,仍是盛家子孙,定当时常回来请安,家中大事,必以父亲与兄长之意为准。”
盛纮听着,先是诧异,随即陷入沉思。他看着眼前沉稳有度的次子,想起柔弱识大体的林噙霜,再想到如今府中尴尬的局面……长枫此举,确实解了他的围。既安置了宠妾和出息儿子,又避免了后宅继续纷争,保全了家族体面。他心中那点因王氏而起的对林栖阁的愧疚,此刻化为了赞同。
“难得你如此孝心,思虑周全。”盛纮长长叹了口气,拍了拍长枫的肩膀,“此事……为父准了。宅院务必要寻个好的,一应布置,不可委屈了你姨娘。份例依旧从公中出,若有短缺,只管来告诉为父。”
“谢父亲!”长枫深深一揖,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消息传出,海朝云果然松了口气,甚至主动提出帮忙相看宅院。盛老太太闻之,只淡淡说了句“懂得进退,是好事”,便不再过问。
墨兰在清晖院得知父亲已准,唇角微扬。她立于窗前,望着庭院中渐盛的秋色,体内青莲本源带来的心神宁静,让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一条更开阔、更自主的道路,已在林栖阁一脉面前徐徐展开。分府别居,非是退缩,而是以退为进,在这场家族变局中,为他们赢得了最实惠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