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的阴雨让桐柏山北麓的关墙更添几分肃杀。雨水顺着关羽的美髯滴落，汇成细流，浸湿了绿袍前襟。那双丹凤眼穿透雨幕，凝视着山下曹军连绵的营火，锐利如鹰，更带着一丝被压抑已久的战意。
“君侯，夏侯渊连日猛攻，士卒疲敝，我军箭矢、雷火消耗巨大，尤其是猛火油，已不足三日之用。”副将王甫语气沉重地禀报，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模糊。
关羽没有回头，骨节分明的手指按在冰凉的墙垛上，留下清晰的水痕。被动防守，非他所愿，更非其长。陛下的严令是坚守，不得轻易动用“雷火”底牌，以免过早暴露，被曹操学了去。但如此一味挨打，绝非长久之计。现代战争思想中，后勤补给线是生命线，也是弱点。
他猛地转身，绿袍在雨中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王甫，你说，夏侯渊凭借何物，能如此不计消耗地猛攻？”
王甫一愣，答道：“自然是其后方粮道畅通，许都、宛城物资可源源不断送至前线。”
“不错，粮道！”关羽眼中精光一闪，如同暗夜中的闪电，“夏侯渊将主力集中于关前，其粮秣辎重，必囤于后方数十里处的博望坡旧营！此地三面环山，唯有谷口可入，易守难攻，故其防备必然松懈。” 这是他从陛下遣人送来的沙盘和情报分析中得出的结论。
荀彧此时也从后方指挥所走来，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本就精通战略，立刻明白了关羽的意图：“云长将军之意，是欲效仿光武旧事，火烧博望？然则，此等雨天，寻常火攻，恐难奏效。”
“非是照搬旧例。”关羽抚髯，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带着对陛下所授知识的自信，“陛下常言，科技乃第一生产力，亦为第一破敌力。强攻自然不行，但若有一种‘火’，能于雨中燃烧，能借风势，能精准投送至其粮囤核心呢？”
荀彧与王甫皆是一怔。雨中燃烧？精准投送？这超出了他们固有的认知。
关羽不再多言，引二人走入关内一处被严密看守、远离前线的军械库。库内并非寻常刀枪，而是摆放着数架结构奇特的改良型中型弩炮，类似大型床弩与投石机的结合体，以及一些密封的陶罐。几个被刘协亲自指点过的、精通“格物”的工匠正在忙碌。
“此乃陛下命工坊秘密送来的‘风雨不熄火油’，”关羽指着一个密封陶罐，工匠小心地打开一条缝隙，一股刺鼻的、混合着硫磺和油脂的气味弥漫开来，“据言以西域猛火油为基础，掺入了提炼后的石漆（石油）及数种秘制助燃剂，即便雨中亦能剧烈燃烧，附着性强，水泼难灭，唯沙土可覆。” 这是刘协根据现代燃烧剂原理，结合当下能找到的材料，弄出的简化版。
他又指向那些弩炮：“此乃‘望山弩炮’，陛下亲自参与设计。射程虽不及重型投石机，然通过精密齿轮调节仰角、方位，配合特制的‘望山’，简易瞄准镜，由精通算学的士卒操作，三百步内，误差可控制在二十步内。陛下称之为……‘简易炮兵’。”
荀彧闻言，倒吸一口凉气。他深知这意味着什么！若能精准打击敌军后勤节点，其效果甚至胜过正面击溃数万大军！这完全颠覆了传统的袭粮战术。
“陛下……真乃神人也！”王甫喃喃道，满脸震撼。
“非是天神，乃格物致知之功。”关羽纠正道，眼中却同样闪烁着对那位年轻天子超越时代智慧的敬佩，“文若，你精通算学，测算距离、风向、抛物线之事，便交予你。王甫，你挑选三百死士，皆需身手敏捷，熟悉山路，背负‘风雨火油’罐与引火之物。今夜子时，待雨势稍歇，天色最暗，便是动手之时！”
是夜，子时。
雨果然小了许多，变成了淅淅沥沥的雨丝。乌云蔽月，天地间一片墨黑。三百名精选的死士，身着深色夜行衣，脸上涂着泥浆，在熟悉路径的本地向导带领下，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潜出关墙，没入莽莽山林之中。他们背负的不是刀剑，而是用油布严密包裹的“风雨火油”陶罐和特制的延时引火装置。
与此同时，关墙之上，数架“望山弩炮”被悄然推至预设阵地，由荀彧亲自带领的算学小组，根据白天观测和计算的数据，紧张地进行着最后的微调。他们的目标，不是曹军士兵，而是数十里外，博望坡粮营的核心区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关墙上，关羽按刀而立，丹凤眼微眯，仿佛能穿透黑暗，看到远方。所有知情者都屏住了呼吸。
约莫三个时辰后，遥远的博望坡方向，突然亮起了一点微弱的火光，随即，第二点，第三点……火光迅速蔓延，并且颜色呈现出一种异于寻常火焰的惨白与橘红交织，即使在雨幕中，也显得格外刺眼！紧接着，隐隐的惊呼声、骚乱声顺着风传了过来！
“成了！”王甫低呼一声，拳头紧握。
几乎在火光燃起的瞬间，荀彧冷静下令：“弩炮，目标预定区域，三发速射！”
嘣！嘣！嘣！
经过校准的弩炮发出沉闷的咆哮，特制的、内藏“风雨火油”和铁蒺藜的“燃烧弹”划破夜空，带着死神的呼啸，精准地落入了博望坡粮营的深处！
轰！轰轰！
更加猛烈的爆炸和火光冲天而起！那“风雨火油”果然名不虚传，在细雨中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借着风势和溅开的油料，疯狂吞噬着一切可以燃烧的物资！粮草、帐篷、军械……整个博望坡仿佛化作一片燃烧的地狱！
夏侯渊在主营中被亲卫匆忙叫醒，冲出大帐，看到远方那片映红夜空的火光时，整个人如遭雷击！
“粮草！我的粮草！”他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咆哮，几乎要吐血。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如此天气，关羽竟能实施如此精准、如此狠辣的火攻！
“快！分兵回援！救火！”夏侯渊声嘶力竭，原本用于攻城的生力军，不得不慌乱地调头，冲向已成为火海的博望坡。
关墙之上，看着远方那片耀眼的火光和曹军营地的彻底混乱，即便是沉稳如关羽，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
“文若，王甫，今夜之后，夏侯渊半月之内，再无全力攻城之力！”他抚髯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快意。
荀彧长舒一口气，脸上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云长将军此计，深得陛下‘科技强军’之精髓！一把火，胜过十万兵！”
然而，江夏主战场，形势却愈发严峻。
就在关羽雨夜奇袭的同时，江夏城经历了开战以来最猛烈的一波攻击。
于禁似乎得到了曹操的严令，不顾伤亡，驱使水陆军发起了一波接一波的狂潮式进攻。
水面上，魏军采用了新的战术，用无数小船装载柴草、火油，结成“火船阵”，不计代价地顺风冲向水寨。虽然大部分被“玄武”舰队和荆南水军拦截、击沉，但仍有两艘“火船”成功撞上了一艘因连日作战、轮桨出现故障的“玄武”战舰侧翼。
熊熊烈火瞬间包裹了那艘“玄武”的左舷！虽然铁甲主体无恙，但木质上层建筑、缆绳、以及部分轮桨机构陷入了火海，浓烟滚滚，失去了大部分动力，不得不由友舰拖拽着撤向水寨深处。这是开战以来，“玄武”舰队首次遭受实质性重创！
陆地上，吕蒙也发了狠，亲自督战，江东最精锐的“解烦军”和“敢死营”轮番上阵，冒着守军密集的箭矢和滚木，悍不畏死地攀爬云梯。江夏城南段一段城墙，因为连日被冲车撞击和地道挖掘，终于不堪重负，坍塌了一角！
虽然缺口立刻被刘备亲自率领的白毦精兵和霍峻调来的预备队堵住，双方在缺口处展开了惨烈无比的肉搏，尸山血海，但城防出现破绽，无疑给守军的心理蒙上了一层阴影。守城物资，尤其是箭矢和“雷火箭”，消耗速度惊人，库存已降至危险水平。
江夏城，仿佛狂风暴雨中颠簸的孤舟，虽然依旧在奋战，但船体已现裂痕。
临湘，行宫。
刘协几乎同时收到了桐柏山的捷报和江夏的告急文书。
“好！云长果然不负朕望！”看到关羽奇袭成功的消息，刘协精神一振。这把火，不仅烧掉了夏侯渊的粮草，更烧掉了曹操短期内从桐柏山方向突破的可能。
但江夏的危局，让他刚刚舒展的眉头再次紧锁。
“‘玄武’受损……城墙出现缺口……箭矢将尽……”刘协喃喃念着战报上的关键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大脑飞速运转。
“陛下，江夏情势危急，是否让洞庭的预备舰队提前出动？”工部尚书建议道。
“不，”刘协摇头，“洞庭舰队是最后的战略预备队，不能轻易动用。于禁和周瑜都盯着他们。”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是时候，让‘雷霆’登场了！”
他看向工部尚书：“‘雷霆’炮队，准备得如何？”
“回陛下，三门初代‘雷霆’火炮及配套弹药、炮手已秘密集结完毕，可随时通过水路运往江夏。只是……此物尚不稳定，炮管寿命、精度皆有问题，恐……”
“顾不了那么多了！”刘协打断他，“告诉炮队，朕不要他们百发百中，只要他们能在关键时刻，发出震天动地的怒吼！让曹操和孙权知道，朕还有他们无法理解的武器！这足以改变他们的心态和部署！”
“遵旨！”工部尚书领命而去。
刘协又看向甄宓，语气放缓：“文昭，替朕拟旨，嘉奖桐柏山有功将士，抚恤江夏伤亡。同时，以朕的名义，通告全军，援军不日即至，望江夏将士再坚持数日！”
他知道，此刻士气比黄金更宝贵。
甄宓点头，铺开绢帛，柔声道：“陛下放心，臣妾明白。” 她看着刘协疲惫却坚毅的侧脸，心中微疼，却更感骄傲。她的夫君，正在以一己之力，对抗着整个时代的洪流。
“传令‘雷霆’炮队，即刻出发！告诉他们，到了江夏，一切行动，听孔明指挥！”
“再传令靖安司，加大对江东的谣言散播，就说曹操已密令于禁，若破江夏，则顺势吞并江东水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