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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很丰满,现实却给了雄心勃勃的燕丹当头一棒。

燕丹摩拳擦掌,熬夜规划好了农业改良的初步方案,从选种育种到田间管理,从堆肥沤肥到简单的农具改进,甚至还画了几张曲辕犁的草图。

然而,当他兴致勃勃地准备找地方付诸实践时,一个无比现实且尴尬的问题,如同冰水般浇了他一个透心凉——

他没有地。

是的,安秦君,大秦彻侯,享殊礼,见王不跪,听起来威风八面,但实际上……他是个光杆侯爷。

嬴异人赏了他堆积如山的金玉珠宝,赐了他富丽堂皇的府邸,却唯独没有给他封地食邑。

这其中的意味,燕丹细细一品,便了然于心。

嬴异人既要借他制衡吕不韦,却又对他并非完全放心,至少,不愿在现阶段就给予他独立的、可能滋生势力的根基。

这“安秦君”,更像是一个高悬于咸阳权力场中的华丽符号,尊贵,却也无根。

而反观他的“对手”吕不韦,文信侯,洛阳十万户!

那是实实在在的封地,意味着人口、赋税、乃至私兵!

吕不韦的权势,是有着坚实土壤的。

没有地,怎么搞农业试验?

难道在安秦君府的后花园里种麦子?

那能种出什么名堂?

燕丹郁闷得差点薅掉自己好不容易修剪顺眼的几根短发。

他发现自己绕来绕去,最终还是绕不开那座名为“吕不韦”的大山。

如今嬴政年幼,朝政大权几乎尽操于吕不韦之手,任何涉及到土地、人口、物资调配的事情,最终都需要这位丞相的首肯。

“难道要为了几块试验田,就去跟吕不韦打擂台?”燕丹头疼地揉着太阳穴,“这也太小题大做了,而且容易提前引爆矛盾,得不偿失。”

思前想后,燕丹不得不承认,眼下最现实、最有效的方法,反而是……去找吕不韦“商量”。

这感觉,就像是游戏里两个即将对决的终极boSS,却因为新手村的任务道具不得不先坐下来喝杯茶一样诡异又憋屈。

但燕丹是个务实的人。面子哪有里子重要?

吃饱饭,以及未来吃好饭,才是第一要务!

于是,在一个天气晴好的下午,一辆标志着安秦君府徽记的马车,停在了气势恢宏、门庭若市的丞相府门前。

递上拜帖后不久,燕丹便被恭敬地引了进去。

吕不韦似乎并未刻意怠慢,但也没有表现出过多的热情。

会面地点既非正堂,也非书房,而是设在一处雅致的水榭中,显得不那么正式,却又透着几分不易亲近的疏离。

水榭临湖,微风拂过,带来丝丝凉意,案几上摆放着几样精致的点心和一壶显然价值不菲的清茶。

“安秦君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吕不韦一身常服,笑容温和,举止得体,率先开口,语气听不出丝毫情绪,“请用茶。”

“文信侯客气了。”燕丹同样笑得无懈可击,依礼坐下,“冒昧来访,打扰相邦清净了。”

两人寒暄了几句天气、身体之类的废话,气氛看似融洽,实则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小心翼翼的试探与戒备。

最终还是燕丹先切入了正题,他放下茶盏,目光看向吕不韦,语气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感慨:“吕相乃真豪杰也。世人皆言吕相乃商贾出身,然丹观相邦,白手起家,辅佐先王,定鼎乾坤,纵横捭阖,如今位极人臣,官拜丞相,更被陛下尊为仲父,封侯洛阳,食邑十万户……此等翻云覆雨之能,古今罕有,丹,佩服。”

这话听起来像是吹捧,但细细品味,却又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甚至隐约点出了吕不韦权力来源的某些敏感之处。

吕不韦闻言,眼中精光一闪,抚须而笑,笑容更深了几分,却也更加难以捉摸:“安秦君过誉了。老夫不过是尽人臣之本分,赖先王信重,略有微劳罢了。倒是安秦君你,年少英才,于危难之际救护太子,忠勇无双,更得先王青眼,以异国太子之身,获封我大秦彻侯,享殊礼,位尊而无地,然圣眷之隆,亦是古今罕见啊。”

他轻轻巧巧地将“异国太子”、“位尊而无地”这几个词点了出来,既是回应,也是提醒,更是一种不动声色的敲打——你地位虽高,却是无根之木,圣眷再隆,也需小心行事。

燕丹仿佛没听出他话里的深意,笑容不变:“皆是先王与陛下恩典,丹,唯有竭诚以报。”

商业互吹到此,气氛微妙的平衡中,两人都心知肚明该进入正题了。

燕丹收敛了些许笑容,神情变得稍微郑重了些:“吕相是聪明人,丹今日前来,并非为了虚言客套。有些话,不妨开门见山。”

吕不韦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口气,眼帘微垂:“安秦君请讲。”

“丹,无意与相邦争权,更无意与相邦为敌。”燕丹说得清晰而缓慢,目光坦然地看着吕不韦,“朝政之事,纷繁复杂,丹年轻识浅,还需多多向相邦学习。丞相总领国政,丹并无异议。”

这话让吕不韦抬了抬眼,似乎有些意外,又似乎在判断其真假。

“然,”燕丹话锋一转,“丹既受君恩,忝居侯位,亦不能尸位素餐,总需为我大秦做些实事。丹近日于农事稍有心得,思及我国虽强,然粮秣乃国之根本,若能稍加改良,或可使仓廪更实,百姓更安。故而,想向相邦讨个人情,请相邦行个方便。”

“农事?”吕不韦微微挑眉,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他本以为燕丹会谋求某个实权官职,或者插手某些要害部门,却没想到是看似最不起眼的农业。

“正是。”燕丹点头,“丹所需不多,只需咸阳近郊两处寻常田亩,一为试验新法,一作对照。再请相邦准许,调拨三五名精通农事的老农及些许匠人听用。所需钱粮种子,丹之府库足以承担,绝不耗费国帑。”

他提出的要求确实不高,甚至可以说是微不足道。

两块地,几个人,对于总揽朝政的吕不韦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

吕不韦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慢条斯理地品着茶,目光看似落在湖面的涟漪上,实则脑中飞快权衡。

燕丹此举,意欲何为?

真的只是醉心农事?

以他安秦君的身份,讨好嬴政的方法有很多,为何选择最费力、最难见成效的一种?

是真心想做实事,还是以此为幌子,暗中培养势力?

两块地,能掀起什么风浪?

但反过来想,若是不允,反而显得自己心胸狭窄,连这点小事都要打压。

允了,既能示好,显得自己顾全大局,又能将燕丹的举动置于自己的眼皮底下,方便监控。

无论燕丹是真想种地还是另有所图,都逃不出自己的掌控。

片刻沉寂后,吕不韦放下茶盏,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惯常的、温和而疏离的笑容:“安秦君心系农桑,为国为民,此乃好事。老夫岂有不应之理?此事简单,老夫稍后便吩咐下去,为君上挑选两处上好的田亩,一应人手物资,皆会尽快备齐。”

他答应得如此爽快,反倒让燕丹心中更加警惕,但他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欣喜,拱手道:“如此,便多谢相邦了!”

“分内之事,何足言谢。”吕不韦微笑颔首,“但愿安秦君能早日有所成,使我大秦粮仓充盈,方不负先王与陛下之厚望。”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燕丹便起身告辞。

吕不韦亲自将燕丹送至水榭出口,看着那少年侯爷挺拔却略显单薄的背影消失在廊庑尽头,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化为一片深沉的思索。

“农事……”他低声重复了一遍,指尖轻轻敲打着栏杆,“燕丹,你究竟是想种地,还是想……种下别的什么呢?”

而走出文信侯府的燕丹,抬头望了望咸阳城上空那片蔚蓝的天,长长舒了一口气。

第一步,总算迈出去了。

吕不韦……果然不好对付。

以后的日子,怕是更精彩了。

他摸了摸自己那头短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登上了回府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