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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台宫寝殿内,嬴政独自一人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殿门紧闭,将所有的喧嚣与窥探都隔绝在外。

夕阳的余晖透过雕花窗棂,在他年轻却已显冷硬的侧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燕丹仓皇逃走的背影,仿佛还在眼前晃动。

嬴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榻边小几上冰凉的白玉镇纸,心中五味杂陈。

似乎…说得太急,太早了?

燕丹那个样子,明显是被吓到了。

他会不会……就此疏远自己?

但比起太早捅破窗户纸的懊恼,嬴政心中更多的是一种近乎蛮横且不容置疑的笃定。

看到燕丹因为自己的话而脸红、失措、甚至落荒而逃,嬴政心中竟泛起一丝隐秘的、病态的满足感。

至少,这证明燕丹并非全无反应,不是么?

他并非真的像他平日里表现出的那般,只将自己视为需要辅佐的君王或需要照顾的弟弟。

这种情绪的波动,这种因一个人而产生的强烈牵绊,对嬴政而言,是陌生而危险的,却又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想要牢牢抓住,不容许任何闪失。

然而,今日长乐宫之行,芈华的出现,以及昌平君那番近乎直白的“推销”,像一盆冷水,夹杂着冰碴,浇醒了他。

一直以来,他都将注意力放在如何隔绝燕丹与外界,尤其是与女性的接触上,严防死守,生怕有人将燕丹的注意力从他身边夺走。

他却差点忘了,自己这个秦王身份,本身就是最大的靶子。

他的婚事,从来不由他自己做主,而是各方势力博弈、企图操控未来的重要筹码。

楚系今日能将芈华推到他面前,明日就会有其他派系推出张华、李华。

联姻,是这个时代最常用、也最有效的捆绑方式。

“想让寡人娶楚女?生下带有楚系血脉的公子?”嬴政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讥诮,“然后呢?再来一次华阳政变?让楚系外戚再度把持朝纲,甚至……操控寡人的子嗣?”

他想起了父王嬴异人。

当年为了得到华阳太后和楚系的支持,父王不也娶了华阳太后安排的韩夫人,生下了成娇?

可结果如何?一旦王位稳固,父王便迅速冷落了韩夫人,立母后赵姬为后,将他嬴政立为太子。

同时,这一举动也激怒了楚系势力,在他父王身体身体渐渐变差的最后时间,迫不及待地发动政变,想要废长立幼,改立韩夫人所生的成娇为太子。

如果不是燕丹……

前车之鉴,历历在目!

他嬴政,绝不容许自己重蹈覆辙,更不容许任何人,通过操控他的婚姻子嗣,来染指他未来的权力!

更重要的是……

嬴政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燕丹的脸。

如果他迫于压力,娶了王后,纳了妃嫔,那么,他还有什么资格,去要求燕丹只看着他一个人?还有什么立场,去奢望那份独一无二的、完整的拥有?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这个道理,他懂。

他想要的,从来不是一个因为畏惧王权、或出于利益考量而屈从于他的燕丹。

他想要的是那个会跟他插科打诨、会为他出谋划策、会在他面前露出真实情绪、鲜活而生动的燕丹!

若他连自己的婚姻都无法自主,连身边人的安排都无法拒绝,又凭什么去奢求燕丹的真心?

只怕到时,换来的只会是疏远、是失望、甚至……是彻底的背离。

嬴政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清晰的痛感,却让他混乱的思绪为之一清。

“必须尽快亲政!必须掌握绝对的权力!”这个早已无比清晰的念头,如同破开迷雾的闪电,照亮了他心中的道路。

只有当他真正大权在握,无人可以掣肘之时,他才能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才能摆脱这些令人作呕的政治联姻,才能……有足够的底气,去争取他真正想要的人!

到那时,他才能让燕丹看到他的决心,看到他的诚意。

权力,不仅仅是为了掌控,也是为了…自由。

是为了拥有自由选择的权利,是为了守护想要守护的一切。

嬴政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傍晚微凉的夜风涌入,吹动他玄色的袍袖。

他望向远方暮色笼罩下的咸阳城廓,眼中燃烧起炽热而坚定的火焰。

整合权力,扫清障碍,亲政掌国!

这条路,必须更快,更坚决地走下去!

与此同时,丞相府,后院。

与秦王宫中的冷肃决绝不同,丞相府的后花园显得静谧而奢华。

小桥流水,亭台楼阁,无不精致。

在花园一角,有一株高大的桐树,枝叶繁茂,需两人合抱方能围拢。

这是当年吕不韦初入咸阳时,亲手种下的,寓意“栽下梧桐树,引得凤凰来”。

此刻,吕不韦便独自坐在这株桐树下的石桌旁。

桌上摆着几碟精致小菜,和一壶烈酒。

他没有唤任何门客或姬妾作陪,只是自斟自饮。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穿过桐叶的缝隙,在他略显疲惫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确实有些累了。

执掌秦国权柄这五年,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如履薄冰。

平衡各方势力,处理繁重政务,着书立说,延揽人才……哪一样不需要耗费心血?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阵灼烧感,却也奇异地带来一丝慰藉。

权力,真是世上最奇妙的东西。

它比最醇的美酒更令人沉醉,比最动人的歌舞更令人迷恋。

执掌它时,仿佛手握乾坤,天地万物皆在掌控之中。

这五年,他自问兢兢业业,未曾有负先王嬴异人所托。

他稳定了庄襄王猝然去世后的朝局,压制了蠢蠢欲动的宗室,大力发展经济,为郑国渠等耗资巨大的工程提供了支撑,更网罗了李斯、甘罗等一批人才……秦国在他手中,国力蒸蒸日上,东出之势愈发明显。

他吕不韦,对得起大秦,对得起先王!

可是……可是那个他一手扶持上王位、视若子侄的少年君王,前几日竟在章台宫上,用那柄象征着生杀予夺的秦王剑,直指他的胸口!

那冰冷的剑锋,那充满杀意的眼神,那毫不掩饰的羞辱……即便过去数日,回想起来,依旧让吕不韦感到一阵心悸和刺骨的寒意!

凭什么?

他嬴政凭什么?!

就凭他姓嬴?就凭他是先王的儿子?

若不是他吕不韦当年散尽家财,运作谋划,将他那当时还是落魄质子的父亲嬴异人扶上王位,哪有他嬴政今日的威风?

若不是他这五年来殚精竭虑,稳定朝纲,这秦国焉能有今日之强盛?

他是嬴异人亲口认定的“仲父”!是托孤重臣!

嬴政他……他怎么敢?!怎么敢如此对他!

一股混合着委屈、愤怒、不甘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的情绪,如同毒蛇般啃噬着吕不韦的心。

他猛地又灌下一杯酒,酒液呛入气管,引得他一阵剧烈的咳嗽,眼角都沁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醉眼朦胧中,他抬头望着眼前这棵他亲手种下、如今已亭亭如盖的梧桐树。

凤凰?这棵树引来的,是一只羽翼渐丰的雏鹰。

不!他绝不甘心!

权力这东西,一旦尝过它的滋味,就再也无法放手。

它不仅仅意味着荣华富贵,更意味着一种“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极致快感!

他苦心经营多年,才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岂能因为一个少年君王突如其来的叛逆和猜忌,就轻易放手?

嬴政……终究还是太年轻了。

以为杀一个甘罗,抬举一下失势的楚系,就能扳倒他吕不韦?未免也太天真了!

这秦国的朝堂,这盘根错节的势力,这运转自如的国家机器,早已深深烙上了他吕不韦的印记!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撼动的?

吕不韦的眼中,渐渐重新凝聚起属于权相的精明与冷厉。

他放下酒杯,整理了一下略有褶皱的衣袍。

酒意未散,但神智已清明大半。

看来,是时候让这位年轻的秦王,更深刻地认识到,什么叫做……现实了。

夜风拂过,桐叶沙沙作响,仿佛在低语着即将到来的、更加激烈的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