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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明末改革 > 第10章 不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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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期数日的武举考核渐近尾声,随着各项成绩陆续公布,许多明知自己录取无望的考生,已陆陆续续收拾行囊,带着或遗憾或释然的心情,离开了南京这座曾让他们满怀希望的城市。

昔日喧闹的馆舍与校场,迅速变得冷清。待到最终综合评定的前一日,偌大的校场上,只剩下寥寥一百余人仍在坚持。

张煌言位列其中,他环顾四周,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两个异常扎眼的身影上——刘文秀与李定国。他心中大为诧异,按他私下里反复核算,即便这二人在刀剑弓马比拼中取得满分,其综合名次也绝无可能冲进前二十之列。

“这二位仁兄……真乃奇人也。”

张煌言望着不远处正在活动筋骨的刘、李二人,低声自语,眉头微蹙,脸上写满了无法理解的神情,“本次武举仅取二十人,他们这般成绩,怎么看都与‘上榜’无缘了……为何还要在此苦苦坚持?他们所图究竟为何?”

他无法理解这种明知道结局,却依旧要做“无用功”的行为。

张煌言不知道的是,刘文秀和李定国压根就没费心去计算过那繁杂的综合成绩。对于他们而言,既然来了,还能吃上官府提供的饱饭,那么考完所有科目,便是对这场际遇最基本的尊重,也是一种理所当然的、属于武人的坚持。

至于算计得失、权衡利弊?那太复杂了。

用刘文秀私底下对李定国说的话便是:“算那鸟账作甚?有那工夫,不如想想明天早饭有没有新炖的羊肉!”

对于他们来说,每天能吃饱饭,有力气去完成下一场考核,本身就已经是赚了。

偌大的校场点将台上,一面“卢”字大纛迎风猎猎作响。

兵部左侍郎卢象升,按剑而立。他目光扫过台下仅存的百余名考生。

“诸位!”卢象升声如洪钟,穿透广阔的校场,“今日由本官主考,终试科目——弓马骑射,以及……刀剑搏杀!”

他略微停顿,让考生消化前一个信息,随即语气陡然转厉,抛出了最终、也最出人意料的考核方式:“弓马骑射,乃武人根本,规矩尔等皆已知晓,本官不再赘述。至于刀剑比试……”

他手臂一挥,指向校场另一端早已列阵完毕、甲胄森然的三百近卫军精锐,“尔等需与这些百战将士对垒!”

此番话语,如同巨石落水,在考生中激起千层浪。这已非寻常的切磋较技,而是无限接近真实战场的残酷考验。

“嘶...........”

卢象升话音甫落,校场上剩下的百余名考生齐齐倒吸一口冷气,个个都像是被掐住了七寸的蛇——人人都学会了“嘶嘶”吐信。

就在这死寂般的震惊中,卢象升再度开口:“当今圣上有旨,此次刀剑比试,不设花架,只论实战。尔等如能在这座营垒中,”

他手臂一挥,直指演武场中央那座临时搭建、却颇具规模的营垒防御工事,“顶住近卫营将士一个时辰的猛烈进攻,便算合格!”

“今日先行考核弓马骑射。明日辰时,方见真章。这半日工夫,尔等可仔细熟悉营垒地形,并前往武库挑选合手的兵刃与盾牌。”

此言一出,人群顿时骚动起来。方才的恐惧瞬间被紧迫感取代,所有人都意识到,明日他们要面对的,将是一场真正的血性考验。

卢象升宣布的实战考核规则,如同一块巨石压在每位考生心头。

弓马骑射的成绩很快张榜公布——能留到此时的皆是翘楚,无一低于九十分。若在往日,这般佳绩足以令人欢呼雀跃,但今日校场却异常沉寂。

每个人都心知肚明:这些光彩夺目的分数此刻已毫无意义。若明日营垒失守,此前所有努力都将付诸东流——按圣旨规定,守不住一个时辰,前面所有考核成绩一律作废。

食堂内,

前所未有的紧张气氛取代了往日的喧嚣。百余位武举考生围坐在一起,不再是各自为战的食客,而是必须同舟共济的袍泽。明日一战,关乎所有人的前程。

“要俺说啊,” 刘文秀用力咽下口中嚼了一半的大饼,含糊不清地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咱们趁着天黑,摸到那演武场,偷偷在营垒前面挖他几个陷马坑!卢大人又没明说不准耍赖,对吧?” 他眨巴着眼睛,脸上带着“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狡黠神情。

他话音刚落,对面便传来一声毫不客气的嗤笑。

“哼,亏你想得出来!如此下作手段,即便一时得逞,卢大人和近卫营的将士会认吗?届时判我们违规,岂不是前功尽弃?” 郑森推开面前的碗筷,一脸鄙夷地反驳道。他锦衣玉带,在这种场合下依然保持着世家子弟的仪态。

刘文秀被呛得脸色一红,梗着脖子反问:“那你有啥高见?站着说话不腰疼!”

郑森不慌不忙,环视众人,压低了声音,眼中却闪过一丝与他年纪不符的狠辣:“高见谈不上。依我看,不如想办法弄些桐油来,悄悄泼洒在营垒外墙和入口处。待明日敌军攀爬、冲击时,脚下打滑,站立不稳,其攻势自解。此乃利用地利,可算战术。”

“嘿!” 刘文秀一听,猛地一拍大腿,指着郑森笑道,“我说郑公子,你这主意跟俺的挖坑有啥本质区别?不都是耍诈嘛!还说得这么文绉绉的!”

郑森脸色微赧,强辩道:“此乃兵法之‘以正合,以奇胜’!岂能与你的乡野土法混为一谈!”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得面红耳赤。周围的考生们有的点头赞同某一方,有的则眉头紧锁,显然觉得这两种方法都风险太大。食堂之内,顿时充满了关于“战术”与“耍赖”界限的激烈辩论。这最终的对策,看来没那么容易定下。

“我们不如趁今夜,设法将那营垒的木门用备料再加固一番?多设几道障碍,总好过坐以待毙。”张煌言的声音清晰而沉稳,在一片嘈杂中显得格外突出。

“有道理!这个算一个!比挖坑泼油实在!”

刘文秀第一个大声附和,把手里的大饼往桌上一拍,显得十分赞同。

他这一嗓子,却像是捅了马蜂窝。

“嗯?你刘文秀什么时候成老大了一锤定音?”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立刻响起。

“就是,凭什么要听你的安排?”另一人也不满地嘟囔。

更有甚者,直接将矛头对准了最初提出建议的张煌言,语带讥讽:“一个文试刚过及格线的家伙,在这里指点江山?我们凭什么听你指挥?”

场面顿时有些混乱,七嘴八舌,谁都不服谁。

这些能留到最后的考生,个个心高气傲,即便明知需要团结,却也难以轻易信服他人,尤其是当这个“他人”在某一项考核中表现得并不出众时。张煌言站在原地,面对众人的质疑,眉头微蹙,却并未退缩。

就在众人为战术争执不休、互不服气之际,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角落传来:“那个……俺觉着,要不……大家一起去庙里拜拜,给佛祖上柱高香?求个保佑……”

提出这建议的,正是李来亨。他话音未落,整个食堂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炸雷。

“滚——!!!!!!”

一声前所未有的、整齐划一的怒吼,如同平地惊雷,瞬间炸响!

方才还互相攻讦、七嘴八舌的众人,此刻竟无比默契地将所有怒火和无奈,统统汇聚成了这同一个字,如同训练有素的军队齐声呼喝,狠狠砸向了提出这个“馊主意”的李来亨。

这石破天惊的一吼,震得食堂梁柱上的灰尘都簌簌落下。

李来亨被吓得一缩脖子,险些从条凳上滑下去,再不敢多言半句。

而经过这一打岔,众人面面相觑,忽然发现,在共同鄙视这种“临时抱佛脚”的荒谬行为上,他们竟然达成了空前的一致。一种诡异的、建立在共同无语基础上的短暂团结,竟悄然形成了。

在经历了最初的混乱与李来亨那遭致众怒的提议后,为了通过明日那近乎残酷的考核,这群已被逼到绝境的考生们,竟自发地、高效率地分成了四个小队,各自领受了一项“秘密任务”。

一队负责加固营垒: 由张煌言等较为稳重者牵头,他们打算利用夜色,将能找到的木料、石块全部用于加固营门和薄弱墙体,这是最正统的防御手段。

一队负责“采办”物资: 以郑森为首,凭借其见识和可能的人脉,目标明确——去弄来尽可能多的桐油、菜油,甚至是一些滑腻的松脂。

一队负责土木作业: 刘文秀和李定国自然是此道主力,他们摩拳擦掌,准备在营垒前方的必经之地上,精心挖掘一些能让冲锋者人仰马翻的陷坑和绊马索。

最后一队: 开始谋划如何想办法混入近卫营的伙食或饮水中下些巴豆之类的“软毒”,以求不战而屈人之兵。

好家伙!为了成绩,这群未来的大明军官们,此刻是节操尽碎,彻底不打算当人了!从堂堂正正的防御,到投机取巧的辅助,再到这已然触及军法底线的阴损招数,为了在那一个时辰里存活下来,他们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将“兵不厌诈”这四个字,以一种令人啼笑皆非的方式,诠释得淋漓尽致。

暖阁内,

朱由检倚在软榻上,听着曹化淳细声禀报武举考生们为应对明日考核所做的种种“准备”——加固营垒、搜罗桐油、挖掘陷坑,乃至那支企图下巴豆的小队……

他非但没有动怒,反而抚掌大笑,眼中闪烁着恶作剧般的光芒:“有趣!当真有趣!这帮小子,为了过关,真是把三十六计里的‘歪招’都快用遍了!”

他想象着卢象升明日面对一个被加固得如同铁桶、地面滑腻不堪、还暗藏陷阱的营垒时,那副可能出现的错愕表情,笑意更深了几分。

“嘿嘿,”朱由检端起茶盏,轻啜一口,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建斗啊建斗,你这回怕是要被这群‘猴崽子’们摆一道,要倒点小霉咯!”

他放下茶盏,对曹化淳吩咐道:“大伴,传朕口谕给卢侍郎,就说明日考核,只要考生所用手段不闹出人命、不造成永久伤残,便……由他们去!朕倒要看看,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月黑风高夜,正是……扰人清静时。

李来亨带着他那支“特种小队”,猫着腰,鬼鬼祟祟地摸到了近卫营驻地外围。然而,营寨门前哨卡林立,巡夜士卒甲胄齐全,守备之森严,远超他们这群乌合之众的想象。别说混进去下巴豆,就是想靠近水源瞅一眼都难如登天。

眼见“下毒”之计胎死腹中,李来亨急得抓耳挠腮。忽然,他瞥见街角尚有未收摊的小贩,灵光(或者说歪主意)一闪,掏出身上所剩无几的铜钱,买来了好几串鞭炮。

“硬的不行,就来邪的!搅和得他们睡不好觉,明日也没力气!”

他低声对同伴吩咐几句,几人迅速分散。随着李来亨一声令下,他们点燃引信,奋力将那几串“噼里啪啦”炸响的鞭炮,隔着栅栏远远地扔进了近卫营的营地之中!

寂静的夜晚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响打破!

“跑!快跑!别被抓住!”

李来亨一边扯着嗓子大喊,一边带头沿着来路狂奔。为了给追击制造麻烦,他还不忘将从食堂里大家“众筹”来的瓜皮果核,手忙脚乱地撒在身后路上,试图营造出“天然陷阱”。

一时间,鞭炮的硝烟味、满地狼藉的瓜皮,以及那几个仓皇逃窜的背影,构成了一幅极其荒诞的画面。

驻地内,被惊动的近卫营士卒们迅速集结,却只见到了几个消失在街角的背影和满地的“证据”。

今夜负责值营的参将陈光玉披甲而出,看着营内尚未散尽的硝烟和满地瓜皮,听着手下禀报,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骂了一句:“嘿!这帮无法无天的小兔崽子!武举考到老子头上来了!有种!明日校场上,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们!”

他虽然骂着,嘴角却忍不住勾起一丝无奈的弧度。这帮考生,为了成绩,真是把“袭营”都搞成了街头混混的恶作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