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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明末改革 > 第56章 吃绝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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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朝有吃绝户吗?

有。

而且非常普遍。

大明律是如何保护那些孤儿寡母的呢?

大明律·户律·户役规定:“凡户绝财产,果无同宗应继者,所生亲女承分。无女者,入官。”

大明律·户律·婚姻规定:寡妇若守节不嫁,可继承丈夫遗产并代管子女份额;若改嫁,则仅能带走嫁妆,不得占有夫家财产。

问刑条例 补充:寡妇无子且守节,可继承丈夫全部财产,族人不得侵占。

大明律有用吗?

以前没用。

尽管法律条文明晰,但在崇祯十六年之前的漫长岁月里,这些规定往往形同虚设。

地方宗族大户常常倚仗所谓的“族规”“户规”,利用当地官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消极态度,公然践踏《大明律》的权威。

无数寡妇孤女在失去家中顶梁柱后,不仅要承受丧亲之痛,还要面对族人如狼似虎的财产侵夺,最终落得人财两空的悲惨境地。

从崇祯十六年,朱由检的司法改革之后。

这些事开始有人管了。

自崇祯十七年朱由检推行司法改革以来,这一延续数百年的恶习开始得到有效遏制。改革建立了三重申诉渠道:

遭遇不公的民众可直接向锦衣卫报案。

也可前往按察使司递交状纸。

还能向各地外派御史陈情申冤。

徽州府地界,山环水绕,商贾云集。

陆氏一族在此地虽非名门望族,却也是枝繁叶茂,三百余口人聚居,在地方上颇有些声望。族中子弟多从事布庄生意,其中尤以年轻有为的陆允升最为出众。

这位陆老板虽年仅三十,却已是徽州商界后起之秀。更难得的是,他不仅经商有道,还乐善好施——每逢荒年必开仓赈济,见学子困顿则慷慨解囊,在乡里间颇有贤名。其妻方氏,出身书香门第,温良贤淑,将家中打理得井井有条,夫妻二人相敬如宾,堪称佳偶。

美中不足的是,方氏过门多年,只为陆家添了一位千金,取名婉宁。虽无男丁,陆允升却对妻女疼爱有加,从未有过半句怨言。

这年秋末,陆允升照例前往扬州收取账款。临行前,他还特意抱着五岁的小婉宁逗弄:爹爹回来给你带扬州最新的绢花。

谁知这一去,竟成永诀。扬州传来噩耗:陆老板在清点账目后,夜经运河码头时不慎失足落水。待被人发现时,早已气绝多时。

陆允升的灵堂前,香火尚未燃尽,族人们虚伪的哀悼声犹在耳畔,一场精心策划的财产掠夺却已悄然上演。

族长陆文渊表现得尤为,他先是红着眼眶安抚方氏:侄媳妇放心,允升虽去了,族里断不会让你们母女受委屈。转头便以帮衬孤儿寡母为由,开始步步为营的谋划。

不过三五日工夫,布庄里已天翻地覆。陆文渊先是把自己侄儿安插进来,顶替了在布庄效力十五年的老掌柜。随后,那些曾与陆允升一同打拼的老师傅、贴心伙计,接连被寻由头辞退。

方氏整日以泪洗面,还未从丧夫之痛中缓过神来,就发现布庄的账簿、货单都已落到族老手中。直到某个清晨,她亲眼看见陆文渊从管家手中接过库房钥匙,熟练地别在腰间——那个动作如此自然,仿佛这布庄本就该是他的。

灵堂的白幡尚未撤尽,陆文渊已俨然以布庄新主自居。他每日端坐在陆允升生前惯用的黄花梨账台后,拨弄着翡翠算盘,对往来客商谈笑风生。

方氏这柔弱妇人哪是陆文渊的对手?她思前想后,只得忍痛舍弃偌大家业,唯求能保住栖身之所——那处与亡夫共同生活多年的小院。她寻了个时机,颤声向族老恳求:产业既已交由族中打理,只求留下这小院容我们母女度日......

殊不知,吃绝户从来都要敲骨吸髓,岂容留下后患?

不过三月工夫,秋风乍起时,陆文渊便召集族亲,当众抖开一卷泛黄的族规。按祖制,外姓妇人不得占据祖产!他厉声呵斥着,命人将方氏的箱笼扔出庭院。五岁的婉宁吓得抱住母亲哭喊,却被粗鲁的仆妇一把扯开。

朱漆大门在孤儿寡母身后轰然关闭,门环撞击声惊起檐下寒鸦。方氏搂着女儿站在萧瑟秋风里,望着曾经的家园,终于明白所谓的宗族情分,在利益面前竟然如此的可笑。

当方氏抱着女儿在街角瑟瑟发抖时,陆文渊的侄儿陆明远踱步而来,假意关切地俯下身来。

婶娘何必如此固执?他压低声音,脸上带着虚伪的同情,陆家的产业自然不能落在外姓人手里。但若是一家人...事情就好办了。

他意味深长地瞥了眼方氏怀中的幼女,又补充道:您年纪尚轻,总该为往后打算。若是愿意...我家中正缺个知冷热的人。

这番话如同寒冬腊月的一盆冰水,将方氏浇得透心凉。她紧紧搂住女儿,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终于彻底明白了——在这场精心策划的吃绝户戏码里,她不仅是失去财产的寡妇,更是这群豺狼眼中待宰的羔羊。

原来,连她这个人,也是要被掉的。

方氏眼中燃着绝望的火焰,死死瞪着陆明远,从喉咙里挤出三个字:滚!滚!滚!

话音未落,她已蹲下身将女儿紧紧护在怀里,压抑许久的悲痛终于化作撕心裂肺的嚎啕。

不远处,锦衣卫小旗官万忠信正带着手下疾步穿街而过。

快些!再磨蹭周利那队真要把酒肉扫荡光了!

头儿,有个妇人在哭。

一个年轻校尉突然驻足。

万忠信不以为然地撇嘴:这世道,女人哭鼻子有什么稀奇......话说到一半,他眯起眼瞧见站在方氏身旁的陆明远,只见那人嘴角竟挂着得意洋洋的笑纹。

他娘的!

万忠信猛地刹住脚步,脸色沉了下来,这厮居然真在笑!

万忠信一个箭步上前,绣春刀连鞘横在陆明远胸前,光天化日之下,尔安敢如此张狂!

他身后四名锦衣卫当即散开,形成合围之势。街面行人见状纷纷退避,方才还得意洋洋的陆明远顿时面色发白。

这位总爷...

陆明远强作镇定地拱手,此乃家中私事......

私事?万忠信冷笑一声,刀鞘重重抵住他胸口,当着锦衣卫的面欺凌妇孺,你管这叫私事?

说着转头看向仍在啜泣的方氏,这位娘子,且说与某听,这混账如何欺辱于你?

方氏抬起泪眼,看见飞鱼服上熟悉的纹样,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浮木,紧紧搂住女儿颤声道:民妇...民妇要告状!

“头,酒肉..........”

万忠信听得手下还在惦记酒肉,不由得狠狠瞪了一眼。他目光扫过方氏泪痕未干的脸庞,又落在她怀中瑟瑟发抖的女童身上,最后定格在远处那些虎视眈眈的陆氏族人身上。

唉......

他重重叹了口气,罢了。

既已接下这状子,便再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待随方氏来到她们被霸占的宅院前,听着这位寡妇声泪俱下地诉说遭遇,万忠信心里最后那点对酒肉的念想也彻底散了。

他眉头紧锁。眼前这案子牵扯宗族势力,最是棘手不过。

但看着院墙上新换的陆氏门匾,想起方才那陆明远嚣张的嘴脸,万忠信忽然冷笑一声:弟兄们,今日这酒肉是吃不成了。不过...他环视手下,既然撞上了,总得让某些人知道,王法两个字该怎么写。

万忠信带着四名弟兄径直闯入陆家祠堂,正撞上端着水烟袋的陆文渊。

这位族老见着飞鱼服先是一怔,随即堆起笑脸迎上前来。

按《大明律·户律》并《问刑条例》!

万忠信声如洪钟,尔等即刻归还方氏全部产业,不得延误!

陆文渊眯着眼吐出烟圈:这位总爷,陆某依的是祖宗家法...

放屁!

万忠信刀鞘重重顿在青砖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陆家的规矩大得过圣上的《大明律》?

他唰地展开随身携带的律法抄本,白纸黑字写着寡妇无子且守节,可继夫产,你是要抗旨不成?

祠堂外渐渐聚起陆氏青壮,五十多条汉子提着锄头棍棒,虎视眈眈地盯着五个锦衣卫。

万忠信带着弟兄们护着方氏母女急退,刚冲进那座熟悉的小院,身后便传来鼎沸人声。

陆家五十余名青壮手持棍棒农具,如潮水般涌来,将院门围得水泄不通。

快进屋!闩好门闩!

万忠信一把将方氏母女推进正房,反身用脊背抵住那扇朱漆大门。四名锦衣卫同时拔刀出鞘。

门外,陆文渊的咆哮隔着门板传来:官爷何必为了个外姓妇人伤了和气!

万忠信攥紧绣春刀,朝地上啐了一口:老子今天偏要看看,是你们的族规硬,还是锦衣卫的刀硬!

他扭头对部下喝道,发信号!让周利那队别他娘吃酒了!

任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吃绝户事件彻底撕下了朱由检和大明朝那些宗族大门,乡绅豪族的最后一丝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