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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

张衍志摇了摇头,语气依旧平和,说道:

“白兄误会了。”

“读书旨在明理修身,增广见识,非是为了人前卖弄,亦非为了与人争一时口舌之长短。”

“先前辩论,白兄见解独到,衍志亦有所得,何来藏拙与不屑之说?”

白玉卿闻言,眸光一闪,追问道:

“哦?”

“既然如此,那昨日在学政面前,你为何又要出头,锋芒毕露?”

“这岂非与你所言自相矛盾?”

“此一时,彼一时。”

张衍志淡淡一笑,坦然道:

“昨日乃外院辱我书院声誉,事关集体荣辱,非个人意气之争。”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该挺身而出时,自当仁不让。”

“好一个有所为,有所不为!”

白玉卿轻哼一声,语带嘲讽,说道:

“说得倒是冠冕堂皇,在我看来,不过是虚伪罢了。”

张衍志看了他一眼,见对方眼中带着挑衅,却并不动怒,也不再辩解,只是淡淡收回目光,重新落在书本上。

一副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的姿态。

他这般反应,让蓄力准备继续讥讽的白玉卿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他盯着张衍志平静的侧脸看了半晌,忽然又开口,语气有些古怪,说道:

“喂,张衍志,你可知我先前为何总看你不顺眼,屡屡寻你话茬?”

张衍志再次抬眼,眼中带着一丝真实的疑惑,说道:

“愿闻其详。”

白玉卿似乎犹豫了一下,才道:

“我并非一开始就想来弘文书院。”

“之前……在别处就读时,偶然见过一份你们书院流传出去的报纸。”

“上面有你写的几篇时评和策论,虽显稚嫩,却颇有见地,与寻常学子人云亦云之作不同。”

“我本以为能写出那般文字之人,必是风骨嶙峋,才华横溢之辈,心生向往,这才……设法转来了青云书院,想见识一下你是何等人物。”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明显的失望,说道:

“谁知初见之下,你竟显得那般……资质平平,反应迟钝,与我设想相差甚远。”

“我觉得自己看走了眼,心中失望,便忍不住想戳破你的虚名。”

张衍志听完,微微颔首,算是明白了这莫名其妙的针对从何而来。

他平静地问道:

“那如今呢?”

“白兄依旧觉得我徒有虚名,资质平平?”

白玉卿被他问得一噎,瞪着他,没好气地说道:

“现在?”

“现在我觉得你不但资质平平,还十分之虚伪!”

“深藏不露,故作深沉!”

这话,说得颇有些赌气的成分。

“你开心就好。”

张衍志闻言,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再接话。

跟这位心思难测的白兄争辩,似乎毫无意义。

就在两人这略显诡异的沉默间,其他学子们也陆陆续续来到了斋舍。

……

很快,上课钟声响起。

陈先生踱步而入,目光扫过全场,尤其在张衍志身上停留了片刻。

他照常讲了一段经义后,却并未继续,而是看向张衍志,和颜悦色地道:

“衍志,你昨日与崇正书院学子论及天理人欲、省察克治,见解精辟,发人深省。”

“今天趁此机会,不若你上来,为大家再仔细分说一番,也好让同窗们都领略其中深意。”

“是!”

先生点名,张衍志自然不能推辞。

他起身走到讲台前,先是对陈先生行了一礼,又面向众同窗拱了拱手。

他梳理了一下思路,将昨日所言更加系统,深入地阐述了一遍。

在讲到于日用常行中体认天理时,他心中微动,想到此世阳明心学尚未诞生,便尝试着引入了一些核心概念,但,并未提及王阳明之名,只是作为一种个人的理解与发挥。

“……故而,学生浅见。”

“这省察克治的工夫,归根结底,或许可归于致良知三字。”

他声音清晰,不疾不徐,说道:

“天理并非外在于我等的僵化教条,它本就根植于我们每个人的内心,即是那不虑而知,不学而能的良知。”

“所谓修养,并非向外寻求一个天理来框束自己,而是不断擦亮蒙尘的镜面,唤醒这本自具足的良知,使其能在事事物物上自然发用流行。”

“如此,存天理便是存养此良知,灭人欲便是克除遮蔽良知的私意物欲。”

“譬如见父自然知孝,见兄自然知悌,此便是良知发见,循此良知而行,便是天理……”

他这番关于致良知的粗略理论,虽未成体系,却直指本心,将玄妙的理学修养拉回到了每个人的内心自觉与当下体验,与当时主流更多强调外在规范,格物穷理的朱子理学路径颇有不同。

一时间,满堂皆静!

所有学子,包括王圆、高肃等人,都听得目瞪口呆。

他们从未听过如此直接,如此贴近内心的解释!

仿佛一道光,照进了以往觉得晦涩难懂的修养功夫之中。

就连,坐在讲台侧的陈先生,也是面露惊愕,随即陷入深思,手指无意识地轻叩桌面,眼中光芒闪烁。

显然被这番前所未闻却又似乎直指核心的论述,深深触动。

明伦斋内。

只剩下张衍志清朗的声音在回荡,以及满室学子因思想受到冲击而变得粗重的呼吸声。

白玉卿更是彻底怔住,望着台上那道青衿身影,眸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与复杂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