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图书迷!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在大唐苟活 > 第25章 无力感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文安心里咯噔一下。这伤口感染已经很严重了,而且有明显的组织坏死迹象。如果再不进行彻底清创和缝合,任由其发展,这条腿恐怕真的保不住了。一旦感染深入骨髓或引发败血症,这年轻的生命也就到头了。

他看着那张因失血和疼痛而显得格外苍白的稚嫩脸庞,心中不禁暗自叹息。放在后世,这还是个在父母身边撒娇、在学校里读书的年纪,如今却要在这战场上承受如此痛苦,甚至可能付出生命的代价。都是最可爱的人啊……这念头一闪而过,带着一种跨越时空的无奈和悲悯。

不能再耽搁了。文安深吸一口气,像是要给自己打气,然后端着热水盆,拿着他找来的针线和新布条,走到了那年轻士兵的身边。

年轻士兵意识还算清醒,看到文安过来,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和警惕。文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一些,尽管依旧带着颤音:“兄弟,我……我来给你看看伤口,得重新处理一下。”

那士兵看着文安同样年轻甚至更显稚嫩的脸,以及他手里那明显是缝衣针和麻线的东西,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你……你要干甚?”

“伤口……烂了,得把坏掉的弄掉,缝起来……不然,腿可能保不住。”文安实话实说,虽然这话听起来很残酷。

年轻士兵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惨白,嘴唇哆嗦着,眼中充满了恐惧。他看了看自己肿胀流脓的腿,又看了看文安,最终像是认命般闭上了眼睛,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弄。”

文安看了看身旁的尉迟宝林,说了一句:“尉迟将军,麻烦帮我按住他。”便不再多言。尉迟宝林依言按住那个士兵。

文安则先是用热水和布条,仔细地清洗伤口周围。然后,他拿起那根在火上一—他特意找了火盆烤过—消过毒的缝衣针,穿上麻线。

接下来,是最艰难的一步——清创。他没有手术刀,只能用那把小刀在火上烤了烤,权当消毒。他深吸一口气,对年轻士兵说了声“忍住”,然后便开始小心翼翼地,用刀尖剔除那些明显已经发黑坏死的组织。

刀尖划开发炎肿胀的皮肉,脓血立刻涌了出来。年轻士兵身体猛地一颤,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双手死死抓住了身下的干草,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额头上瞬间布满了豆大的汗珠。

文安的手也在抖,但他强迫自己稳住。他知道,不清创干净,缝合毫无意义。他屏住呼吸,一点点地刮除坏死组织,用布条蘸着热水不断擦拭涌出的脓血。

帐篷里光线昏暗,他必须凑得很近才能看清,那股浓烈的腐臭和血腥味几乎让他窒息。胃里翻江倒海,他只能拼命压制。

这个过程缓慢而折磨。等到他终于将肉眼可见的坏死组织清理得差不多,露出下面相对新鲜、但依旧红肿的创面时,那年轻士兵几乎快要虚脱,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被汗水浸透。就连尉迟宝林也是紧张的脸色通红。

文安也累得够呛,额头上全是冷汗。他稍微休息了一下,喘了口气,然后拿起针线。

看着那依旧狰狞的伤口,以及手中粗大的针和麻线,文安再次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这条件,这工具,简直是开玩笑。但他没有选择。

他再次深吸一口气,像是举行什么神圣又无奈的仪式,将针尖刺入了翻卷的皮肉边缘。

一针,一线,笨拙而艰难地,将那道长长的伤口慢慢拉拢。每刺入一针,都能感觉到手下身体的剧烈颤抖和压抑的闷哼。文安不敢分心,只能尽可能快地、又尽可能减少损伤地缝合着。

汗水顺着他的鼻尖滴落,混入伤口的血水中。周围其他的呻吟声、嘈杂声仿佛都远去了,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道伤口,手中这根针,以及那年轻士兵压抑的痛苦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针打完结,用短刀割断麻线时,文安几乎虚脱,一屁股坐倒在旁边的干草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手臂酸麻得抬不起来。

那道伤口被他用歪歪扭扭、如同巨大蜈蚣般的针脚勉强闭合了起来。虽然依旧红肿可怕,但至少不再那么敞开着,脓血也似乎被阻隔了一些。

他用热水最后擦拭了一遍缝合好的伤口周围,撒上金疮药,然后用干净的布条仔细包扎好。

做完这一切,他看着那个因为极度疼痛和疲惫而陷入半昏迷状态的年轻士兵,心里没有任何成就感,只有一种沉重的疲惫和茫然。

他知道,这远远不够。没有抗生素,没有真正的消毒,没有精细的手术器械,仅仅依靠这样的清创和缝合,能否对抗严重的感染,全靠这年轻士兵自身的命硬不硬。

他救不了所有人,甚至可能连眼前这个都救不了。

这种无力感,比面对凶残的突厥骑兵和威严的尉迟敬德时,更让他感到窒息。

他瘫坐在那里,看着伤兵营里依旧痛苦呻吟的人们,看着王医官和其他人手忙脚乱却收效甚微的忙碌,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在这个时代,生命是何其脆弱,活着,本身就是一个巨大而残酷的命题。

而他这个来自后世的、胆小的、只想苟活的灵魂,却被无情地抛入了这个命题的最中心,动弹不得。

尉迟宝林仿佛也看出了文安的无奈,叹了口气,拍了拍文安的肩膀,说道:“文兄弟,尽人事听天命吧!”

“尽人事,听天命……”

尉迟宝林这句带着无奈的话,像一根冰冷的针,扎在文安心头,刺破了最后一点不切实际的幻想。

是啊,在这个没有抗生素、没有无菌环境、连干净纱布都稀缺的年代,面对严重的创伤和感染,除了清理、缝合、包扎,然后寄望于伤者自身的生命力和那虚无缥缈的“命”,还能做什么呢?

这种认知带来的无力感,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胃上,比面对千军万马更让他感到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