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试图寻找话题，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寂：“对了，柳……柳道友，听你口音，似乎并非南疆本土人士？莫非……是来自越国？”这是他根据她之前某些独特的用词习惯，所做的大胆猜测。
“越国？”柳如慧闻言，略显诧异地睁大了那双清冷的眸子，看向陆昭，“你竟然知道越国？难道……你是从天北之地而来？”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
“算是吧。”陆昭点了点头，心中同样泛起波澜，没想到在这远离故土的南疆深处，竟能遇到可能知晓越国之人，这奇妙的缘分暂时冲淡了之前的尴尬。
……
晨光熹微，如流金般泼洒而下，驱散了萦绕在山峦间的最后一丝薄雾，也将石台映照得一片温暖澄澈。
那层横亘在两人之间、因尴尬往事而形成的无形隔阂之冰，仿佛也在这暖融融的朝晖中悄然融化。
经过近乎一夜的漫谈，从记忆里的越国风物，到天北南疆迥异的修行见闻，他们虽都默契地未曾深入触及彼此的核心隐秘，但那份因救命之恩和微妙误会带来的局促，确实在言语的交织中消弭了不少。
柳如慧依旧清冷如雪，气质卓然，但在听到陆昭描述起故乡某些趣闻轶事时，那宛如冰封的唇角，偶尔会牵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柔和弧度。
而陆昭也感觉自在了许多，至少此刻，他能坦然迎上她那澄澈的目光。
“时辰差不多了，我带你前去面见掌门师兄。”柳如慧翩然起身，素白的衣裙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晕，宛如谪仙临凡，“吴长青已被押解回宗，以及你在此事中的关键作用，想必掌门师兄已然知晓。”
陆昭点头，深吸了一口清晨凛冽而纯净的灵气，只觉得精神一振，随即跟随在那道素白身影之后，离开了这座暂时供他避开了外界喧嚣的宁静侧峰。
天玄门主殿“天枢殿”，巍然矗立于群峰之巅，俯瞰万里云海，气势磅礴，仿佛与天相接。
殿高数十丈，通体以万年寒玉与罕见星辰铁混合铸就基座，琉璃金瓦在日光下流转着炫目的华彩，飞檐翘角，如凤凰展翼，欲上九天。
殿前那九十九级白玉阶梯，每一级都铭刻着玄奥繁复的符文，隐隐然构成了一座庞大无比的聚灵阵法，行走其间，能感受到周身灵气都活跃了几分。
仅是站立于殿前广场，一股沉浑浩瀚、源自古老宗门的威压便扑面而来，令人心生敬畏，不敢放肆。
殿内空间极为开阔，穹顶高悬，绘有周天星辰运转图谱，其上百星闪耀，明灭不定，仿佛自行推演着天地间的至理奥秘。
两侧分立着八根需数人合抱的盘龙金柱，金龙盘旋而上，鳞爪飞扬，栩栩如生。
此刻，大殿之内已有十数位气息渊深、服饰各异的长老分列两旁，他们或垂眸静立，或目光如电，神情皆是一片肃穆。
上首主位，一位身着玄色道袍，头戴清净莲花冠的中年道者端坐其上。
他面容清癯，三缕长须飘洒胸前，目光温润似水，仿佛能包容万物，但偶尔开阖间，却又锐利如电，似能洞彻人心。
此人正是天玄门当代掌门——玄诚子。
当柳如慧与陆昭前一后步入大殿的瞬间，几乎所有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汇聚而来。
这些目光中带着审视、好奇，亦有几位长老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探究与考量，尤其重点落在了陆昭这个陌生而年轻的面孔上。
柳如慧行至殿中，对着上首微微躬身，清冷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掌门师兄，这位便是助我等擒回叛徒吴长青的陆昭道友。”
陆昭不敢怠慢，上前一步，执了一个标准的晚辈礼，姿态不卑不亢，恭声道：“散修陆昭，拜见玄诚子掌门，见过诸位长老。”
玄诚子目光落在陆昭身上，带着一丝审视，但更多的是一种长辈对出色晚辈的温和与赞赏：“陆小友不必多礼。吴长青叛出门墙，为祸不小，你能仗义出手，助柳长老他们将其擒回，于我天玄门实乃大功一件。此间详细经过，刘嘉师侄已先行向我禀明。”
“前辈谬赞了。晚辈只是恰逢其会，尽了修行之人应尽的绵薄之力，实不敢居功。”陆昭语气谦逊，应对得体。
“嗯，不居功，不自傲，心性倒是不错。”玄诚子微微颔首，面露一丝满意之色，随即话锋看似随意地一转，“听柳师妹言，小友并非我南荒人士，不知仙乡何处，缘何游历至此？”
陆昭心知此问难免，坦然应答：“回禀掌门，晚辈确实并非南疆人士，而是来自太兴海一带。”
玄诚子与身旁左右两位长老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旋即不紧不慢地说道：“太兴海……此地位于北方，距离我们南疆可谓是路途遥远，其间更是横亘着凶险万分的雷云峡这道天然屏障。然而，小友年纪轻轻，竟能成功穿越如此艰难险阻，安然抵达此处，想必途中必定是有着非凡的机缘和过人的本领。却不知，小友接下来可有什么具体的打算？”
陆昭微微一笑，语气平和：“晚辈不过一介散修，向来随性而行，居无定所。如今既然有幸来到南疆这片广袤无垠、人杰地灵的天地，自然是想要借此良机，好好游历一番，增广见闻，亦算是修行的一部分。”
“随心而行，遍览山河，小友倒是好生潇洒自在！”玄诚子闻言，不禁抚须赞叹，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唉，不像我等，身为一派之长，终日被宗门内外诸多繁琐事务缠身，想要片刻清闲亦是难得。”
陆昭亦适时流露出些许感慨：“掌门前辈过誉了。散修之路，虽看似无拘无束，自由随性，然其中艰辛亦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毕竟身后无宗门依靠，缺乏深厚的底蕴与完整的传承体系支撑，一切修行疑难、资源获取，都只能依靠自身去摸索、去争夺，其间难免步履维艰，多走弯路。”
玄诚子深表认同地点点头：“小友所言，确是实情。世间万事，皆有其利弊得失，难有万全之法。”
他略作停顿，仿佛忽然想起什么，语气变得更为和煦，“哦，对了。老夫记得，当初在西原城，有七阶妖兽肆虐，危难之际，是小友你挺身而出，主动请缨前去诛杀此獠。临行之前，你似乎曾让柳长老与青岚宗的王长老，答应你一个条件。却不知……这个条件究竟是何？若在我天玄门能力范围之内，小友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