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内暖意融融,明黄色龙纹地毯铺至殿门,朱厚照斜倚在铺着玄狐裘的暖榻上,手里转着枚白玉扳指,目光落在窗外飘着的细雪上。
自从朱厚照登基,刘锦坐了司礼监掌印之后,刘锦就琢磨着变法,刘锦自认为熟读公孙秧,桑弘羊,王安石传,对于变法还是有一些心得。
掌印司礼监后,刘锦也开始琢磨起变法来,正德朱厚照也是有意支持。正德朱厚照也不喜欢听这些虚头巴脑的文官一口一个祖宗之法,一口一个圣天子垂拱而治。
朱厚照正幻想着和太宗一样北击鞑靼,封狼居胥,嫣然刻石的丰功伟绩。
两个人可谓是一拍即合,每天散朝之后都在商议变法图强,收回失落的皇权。
朱厚照忽然漫不经心地开口:“刘大伴,张锐轩那小子近来在府里忙什么?朕觉得把这小子也弄进来,我们变法就更好了!”
朱厚照觉得张锐轩是一个能干的人,变法这种大事,多一个查漏补缺也是好的。
刘锦指尖捏着文书的力道几不可察地紧了紧,垂在身侧的手悄悄蜷了蜷,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温和恭顺的模样,躬身回话时声音平稳得听不出半分异样:“陛下慧眼,世子爷年轻有为,办事也利落,若能入列,自然是变法之幸。只是……”
刘锦故意顿了顿,抬眼飞快扫了眼朱厚照的神色,见帝王正等着他往下说,才缓缓续道:“奴才近来听人说,寿宁侯府前几日刚闹了些后宅口角,世子爷正忙着安抚少夫人,又是送庄子又是亲自治药的,想来一时半会儿分不开身。
再者,变法之事刚起头,诸多章程还在打磨,这会儿骤然添人,恐生头绪繁杂之扰——不如等咱们先把税制、军制的框架搭起来,再召世子爷来查漏补缺,届时他一进来就能上手,反倒更稳妥些。”
说这话时,刘锦垂着眼帘,掩去了眸底一闪而过的算计。
刘锦心里明镜似的,张锐轩是陛下表亲,姑表亲,打断骨头连着筋。
又是寿宁侯府世子,若真让这小子掺和进来,凭着他跟陛下的亲近劲儿,指不定哪天就会在变法里占去几分功劳。
自己苦熬这么多年才坐到司礼监掌印的位置,又费尽心思想借着变法稳固权位、增加在陛下心中分量,怎么能让旁人分走这份荣光?
朱厚照闻言,转着白玉扳指的动作慢了些,眉头微蹙:“后宅琐事还能绊住他?这小子也太没出息了。”
话虽这么说,语气里却没多少责备,反倒带了点年轻人情长的纵容。
刘锦忙顺着话头劝道:“陛下寿宁侯世子马上就要去银场了,又兼着其他差事,如今,大明的近半赋税都和小世子有关联。实在是……”
刘锦决定给张锐轩上一点眼药,变法是刘锦琢磨了非常久的一件事,这是在陪太子读书时候就在思考的问题,当张永,谷大用他们还在和朱厚照玩闹的时候,刘锦就在苦读桑弘羊,可谓是志在必得,不愿意被人分一杯羹。
朱厚照转着白玉扳指的手忽然停了,手掌摩挲着扳指上细腻的纹路,抬眼看向刘锦时,眸底那点方才对张锐轩的纵容淡了些,添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锐利。
朱厚照没立刻接话,只静静看了刘锦片刻,殿内暖炉里的炭火偶尔噼啪一声,倒让这沉默添了几分压人之势。
刘锦被这目光看得心尖儿微颤,垂在身侧的手又紧了紧,面上却依旧维持着恭顺,只是额角悄悄沁出点薄汗——难道陛下看穿了自己的小心思。
身为掌印,要是陛下觉得有私心,那日子就长不了了,自己会成为大明最短命的掌印吗?
刘锦有些微微的后悔,早知道就加一个人算了,外戚和宦官本来就不是一条道,张锐轩就是再怎么着也不可能切了自己,入宫来和自己争权。
刘锦第一次感觉到了伴君如伴虎,司礼监掌印不好当。
好在朱厚照并没有继续压迫,缓缓说道:“银场的差事是要紧,可变法之事,难道不比银场里那点银子更重?”
“张锐轩那小子还是有点歪主意,他看问题有时候角度稀奇,去把他给朕叫过来,没有道理朕在这里熬夜,他在呼呼睡大觉,什么好事都占尽了。”
朱厚照说着,从暖榻上坐直了些,指尖轻轻敲了敲案上摊开的变法章程,目光重新落回刘锦身上,语气里带了几分意味深长:“刘大伴,你跟在朕身边这么多年,是潜邸旧臣,朕信你。
可变法的事,朕觉得多一个能干的人,就多一分成算——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刘锦一下子感觉又活过来了,忙躬身应道:“陛下圣明,奴才……万不及一,奴才这就去派人。”
子时三刻的寿宁侯府早浸在浓夜里,陶然居的窗外大雪纷飞,瑞雪兆丰年,看来正德元年是一个好年景,连廊下的宫灯都灭了大半,只剩檐角那盏还晕着点微弱的光,照着阶前未化的薄雪。
张锐轩早已安歇,身侧的汤丽还攥着张锐轩的袖口,呼吸轻匀。
张锐轩正在梦中在银场大干一场,这个地方就叫白银吧!一想到后世大名鼎鼎的白银市是自己命名的,就发出桀桀的笑声。
突然,院外急促的拍门声响起,惊醒了张锐轩的美梦,紧接着是管家压低的嗓音:“世子爷!宫里来人了,说是陛下有旨,要您即刻入宫!”
张锐轩心头一震,忙轻轻拨开妻子的手,动作极轻地起身,生怕扰了汤丽。
外间伺候的红玉和绿玉已捧着衣袍候在纹帐外,张锐轩借着窗缝透进的微光快速穿戴,指尖碰到冰凉的玉带扣时,才发觉自己手心竟有些发紧——这个时辰传召,这个正德帝朱厚照果然还是去历史上一样的跳脱。
刚踏出房门,就见传旨太监披着件玄色斗篷站在雪地里,身后跟着两个提灯的小太监,灯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
太监见他出来,也不寒暄,尖细的嗓音在静夜里格外刺耳:“皇上口谕,宣寿宁侯世子张锐轩,子时三刻即刻赴乾清宫见驾,不得延误。钦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