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锐轩指尖捏着那本泛黄册子的封皮,手指轻轻摩挲过上面磨损的纹路,待薛鹏举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院外,缓缓翻开。
纸页间还带着些微的霉味,却丝毫不影响上面字迹的工整——每一笔银数、每一次私运的日期,甚至经手的李家子弟姓名,都记得清清楚楚,末了还标注着对应的官账条目,显然是为了日后对证特意留的痕迹。
张锐轩目光沉了沉,指尖在“三月十七,李三房侄,私运白银五十两”那行字上顿住,眉峰微蹙,心中已将这册子上的数目与先前听闻的朝廷亏空做了初步对照。
“吱呀”一声,书房门被轻轻推开,汪直的声音随之传来:“小侯爷准备从何处入手?”
张锐轩没有抬头,声音里带着几分冷意:“我要是说本世子压根就没有想查,公公相信吗?”
张锐轩终于抬眼看向汪直,将册子推了过去。
汪直接过册子,快速翻了几页,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要是别人这么说杂家是不相信的,可是谁让你是点石成金的小侯爷,杂家反而相信了,只是杂家又有些不明白,如今证据确凿了,你又为何不查?”
张锐轩自信的说道:“时间,这些亏空也就是几千到一万左右的银子,本世子没有那么多时间耗在里面。”
张锐轩心想你都说我有点石成金术了当然是尽快落实点石成金术了,查案还是交给专业人士去弄。
张锐轩拿起小册子递给汪直,不如就交给汪公公处理如何。
反正汪直是西北四镇的镇守太监,插手这么一个贪腐案也是名正言顺的事,而且就凭汪公公的名声,也没有人敢再汪直头上搞事。汪直是瑶族人,真正的孤家寡人,又没有后人,所以无所畏惧。
他是和朱佑樘母亲纪氏一批被俘虏的押送来京师的人。
汪直捏着册子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只带着几分惯有的锐利:“小侯爷这话,倒是省了杂家不少事。”
汪直将册子往袖中一拢,动作干脆利落,仿佛方才接过的不是关乎数千两白银亏空的证据,而只是寻常文书,“这些杂鱼确实不值当小侯爷费心,左右杂家在西北待得久了,处理这些贪墨蛀虫,比炼银可要熟稔得多。”
汪直想要在西北用兵,建立功勋,就需要钱,张锐轩要是真能把白银厂搞起来,那么为了大明钱袋安全,内阁和六部也得同意西北用兵了,西北的话语权也会加重。
要是别人说能在西北炼银,汪直是不信的,不过张锐轩说来西北炼银,汪直很有信心,这个地方一定能大出银子。
汪直抬眼看向张锐轩,目光里多了几分坦诚——毕竟能让这位“点石成金”的小侯爷放心交出差事,也是一种信任。“小侯爷尽管去忙炼银的事,不出三日,杂家保准让那些借着李家名头私运白银的子弟,一个个都把吞进去的银子吐出来,连带着官账上的窟窿,也一并给您补得明明白白。”
“区区几千两银子,就算是办案弟兄的辛苦费吧!只有一点,办案抄出来的良田分给那些无地的流民吧!”张锐轩不干那种既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的事。
汪直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更深的赞许,汪直抬手抚了抚袖口,语气里多了几分真切:“小侯爷仗义,倒是比朝中那些只知克扣军饷的官员通透多了。”
汪直深知底下人办案最忌“出力不讨好”,几千两银子当辛苦费,既堵了闲言碎语,也能让手下人更尽心。
而将抄没的良田分给流民,更是一举两得——既安抚了白银厂周边因采银失地的百姓,又能断了李家日后借流民生事的可能,“就冲小侯爷的仗义,这两件事杂家定当办得妥妥帖帖,绝不会让小侯爷落个‘薄待下属’‘漠视民生’的话柄。”
薛鹏举回到家里高兴的喝起了小锅烧,今天真是薛家大喜日子,小侯爷接了自己账本,这就是接纳了自己的投效。
只要李家倒了,凭借自己和小侯爷的关系,还有秀才功名,未必不能成为李家那样的大家族。
薛鹏举正捧着酒盏,就着碟酱黄豆抿得津津有味,听见妻子的声音:“当家的,这是有什么好事了!”
薛鹏举脸上的笑意更盛,抬手将酒盏往桌上一放,指节因兴奋还微微泛红:“金枝,你可不知道,今日咱家可是踩对了路子!”
薛鹏举身子往前倾了倾,压低声音却难掩雀跃,“我把那本记了李家私运白银的册子,亲手交到小侯爷手里了。”
夏金枝闻言脚步一顿,眼中闪过几分诧异:“就是你藏在床底暗格里,连我都不让碰的那本?你真给小侯爷了?可李家在白银厂势力那么大,万一……”
“万一什么?”薛鹏举打断她的话,拿起酒壶给自己又满上一杯,一饮而尽,“小侯爷是什么人?那是正宗的皇亲国戚,还能怕了李家这群蛀虫?
你是不知道今天我去见小侯爷的时候那个气场。好家伙,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层的人,乌泱泱的整个驿站都是小侯爷的人,马车得有一百多辆。”
薛鹏举放下酒壶,指尖在桌上轻轻敲着,语气里满是憧憬,“今日我把册子递上去,小侯爷不仅接了,还让我继续稳住李贤,你我的日子算是熬出头了。”
夏金枝听着,脸上的担忧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欣喜:“这么说,咱薛家真要熬出头了?”
“可不是嘛!”薛鹏举抓起筷子夹了一大把豆子,塞进嘴里嚼得满口生香,“往后你也不用再跟着我精打细算过日子了,等过些日子,我就去给你扯几匹好料子,再添些金银首饰,也让你尝尝当大户夫人的滋味。”
薛鹏举越说越高兴,又端起酒盏,想着日后的光景,只觉得这小锅烧比平日里喝的任何酒都要香醇。
夏金枝有问道:“这个小侯爷长的如何,俊不俊?”
薛鹏举没有反应过来:“你个妇道人家问这个做什么?”
“当家的,咱们露珠也到了婚嫁的年龄了,凭我们露珠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