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砚舟站在外科医生休息区的饮水机旁，拧开一瓶矿泉水。水倒进纸杯的时候，他盯着走廊尽头的电梯口。林夏刚发来消息，说赵德柱的秘书下午四点会去档案室交审批单。这个时间点和路线，他已经看了三天。
他把纸杯捏扁，扔进垃圾桶。
这人每天准时得像发药时间表，一步不差。规律就是破绽。齐砚舟知道，只要抓住一次异常，就能撬动整个链条。
他转身敲了敲值班室的门。林夏正低头写病程记录，听见声音抬头，马尾辫一甩：“齐主任？”
“你待会儿拿‘镇痛宁’的补录表去找她。”齐砚舟靠在门框上，“就说护士长催你签字，语气急一点。”
林夏合上本子：“装不懂事的小白花？”
“对。”齐砚舟点头，“别演过头，就问流程怎么走，能不能加急处理。她要是推脱，你就说耽误用药出了事算谁的。”
林夏站起来，从文件夹里抽出表格：“我明白，这种事我熟。”
齐砚舟没笑，只看了她一眼：“小心点。她是赵德柱的人，不是好对付的角色。”
林夏拎起包往外走：“放心吧，我又不是第一次帮你干这事。”
齐砚舟没再说话，跟在她后面下了楼。
三层档案室外的走廊很安静。墙上的挂钟指向三点五十五分。林夏躲在转角处，手里捏着那张补录表，眼睛盯着电梯方向。
四点整，电梯门开。
秘书走出来，穿着深蓝套装，手里抱着一叠文件，步伐很快。林夏立刻迎上去，脚步略显慌乱。
“姐！等一下！”她喊了一声。
秘书停下，皱眉：“有事？”
“这表格您昨天说要签的，我都跑了三趟没见您人。”林夏递上文件，声音有点抖，“护士长说今天必须录系统，不然药房没法发药。”
秘书接过表格扫了一眼：“我现在要去交材料，晚点再说。”
“可病人等着用药……”林夏往前一步，差点撞到对方，“能不能现在签一下？就一分钟的事。”
“我说了晚点！”秘书语气变硬，转身要走。
林夏没让开，反而把手里的病历夹故意摔在地上。纸张散了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她蹲下去捡，眼角余光却瞥见对方手里的黑色文件袋拉链没拉严实，里面露出一个银色U盘的一角。
她心跳加快，但脸上还是着急的样子：“您看我都乱成这样了……是不是最近太忙了？是不是又有新规定了？我都搞不清楚了！”
秘书不耐烦地往后退：“别挡路。”
林夏还在弯腰捡东西，嘴里继续问：“那我到底该怎么办啊？”
就在这时，走廊另一头传来脚步声。
齐砚舟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笑。
“小林，怎么回事？”他走近，声音温和。
秘书看见是他，脸色变了下：“齐主任。”
“怎么在这儿吵吵嚷嚷的？”齐砚舟看向林夏，“出什么事了？”
林夏站起来，委屈地说：“我想让她签个字，她说等会儿，可药房那边催得紧……”
齐砚舟转向秘书：“赵主任这边的事，我们也不想添麻烦。但这药是术后止痛用的，真耽误了，病人受罪不说，还得写不良事件报告。”
秘书咬了下嘴唇：“我没说不签，但我现在真没空。”
“那你手里的U盘，”齐砚舟忽然开口，“是不是刚从电脑上拔下来的？还热着呢。”
秘书猛地缩手，把文件袋抱紧。
齐砚舟不动声色：“我刚做完手术，手还敏感。电子设备刚断电，外壳会有余温。你不信可以摸摸我的听诊器。”
他说完，伸手碰了下自己的金属听诊头：“凉的。你那个，明显不一样。”
秘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齐砚舟伸出手：“既然你在处理工作文件，不如让我看看。万一和我们外科的审批流程有关，也好配合。”
“这是内部资料！”秘书终于开口。
“那正好。”齐砚舟微笑，“我也是医院职工。按制度，跨科室协作需要信息共享。你不同意，我可以叫监察科来协调。”
秘书僵在原地。
几秒后，她把U盘拿出来，放在齐砚舟掌心。
“还给你。”她说，“别乱传。”
齐砚舟握紧U盘，点头：“当然。谢谢配合。”
他转身，拉着林夏就走。
两人一拐进楼梯间，林夏立刻压低声音：“你刚才怎么知道她U盘是热的？”
“我不知道。”齐砚舟说，“我只是猜的。但她反应这么大，说明里面有鬼。”
林夏倒吸一口气：“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去监控室。”齐砚舟已经迈步往下走，“我要确认一件事。”
地下一层监控室值班员正在吃泡面，抬头看见齐砚舟愣了下：“齐主任？”
“借你屏幕用五分钟。”齐砚舟直接走到主控台前，“调三层档案室外的摄像头，回放刚才两分钟。”
值班员不敢拒绝，赶紧放下碗操作。
画面亮起。林夏凑过去看。
只见秘书交完材料后，并没有直接回办公室，而是中途折返，进了茶水间。她从包里拿出U盘，插进随身带的笔记本电脑。
不到三十秒，她拔出U盘，打开抽屉，把什么东西塞了进去。
“她没销毁。”林夏松了口气。
“不对。”齐砚舟盯着画面，“她在转移。”
他闭上眼。
三秒。
预演开始。
画面闪现：秘书回到办公室，把U盘放进抽屉底层的铁盒里。铁盒贴着标签——“季度培训资料”。接着她关灯，锁门，离开。
预演结束。
齐砚舟睁开眼，额头渗出汗珠。他抬手擦掉，对值班员说：“帮我截取这段视频，存U盘。”
“能行吗？”值班员犹豫，“这要报备的……”
“出了事我担着。”齐砚舟看着他，“你现在给我，或者等纪委来调取原件。选一个。”
值班员咽了口唾沫，照做了。
齐砚舟拿着新U盘，走出监控室。
林夏跟在他旁边：“接下来呢？要不要马上打开看看？”
“不能在医院。”齐砚舟摇头，“赵德柱的办公室有监听可能。而且这种级别的证据，一旦读取就必须加密备份。”
“那去哪儿？”
“晚秋花坊。”他说，“她那儿安全。”
两人快步走向地下车库入口。
刚走到门口，迎面撞上赵德柱。
他站在电梯前，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眼神冷。
“齐主任这么急着走？”他开口，“听说你刚刚去了档案室？”
齐砚舟停下：“有点事找秘书帮忙。”
“哦？”赵德柱冷笑，“帮什么忙，能让你们两个前后脚跑一趟？”
“补签个审批表。”齐砚舟语气平静，“外科的事，你应该不关心。”
“我不关心。”赵德柱盯着他，“但我关心有人动不该动的东西。”
“什么东西？”齐砚舟反问。
“你自己清楚。”赵德柱靠近一步，“有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得去。非要查到底，未必有好结果。”
齐砚舟笑了下：“赵主任，我是医生。看到血管堵了，本能就想通一通。”
“血管？”赵德柱眯眼，“你确定你知道哪根血管连着命？”
“我知道。”齐砚舟直视他，“也知道哪根线一扯，整张网都会塌。”
两人对峙几秒。
赵德柱先移开视线：“走吧。下次进来，记得登记。”
齐砚舟点头，带着林夏走进车库。
车子发动后，林夏才敢喘气：“他是不是怀疑我们了？”
“肯定怀疑。”齐砚舟握着方向盘，“但他还不知道我们拿到什么。”
“那U盘里会是什么？”
“账。”齐砚舟说，“洗钱的路径，行贿的名单，还有他们怎么把假药推进医院的全过程。”
林夏攥紧安全带：“如果真是这样，这事就大了。”
“早就大了。”齐砚舟踩下油门，“只是现在，轮到我们出招。”
车驶出医院地库，阳光照在挡风玻璃上。
齐砚舟的手一直放在口袋里，紧紧攥着那个U盘。
它还在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