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砚舟的手机在桌上震动第三下时，他正把医院会议纪要塞进文件袋。屏幕亮起，来电显示是“晚秋”。他接起来，那边声音很轻，但能听出她在控制节奏。
“有人来过了。”
他立刻站起身，外套抓在手里就往门外走。“你在花店？有没有受伤？”
“没有。”她说，“他们走了。展柜碎了，花被踩坏了一些。”
电动车停在楼下，他跨上去直接冲向巷口。拐进那条熟悉的青石路时天已经黑透，路灯照着地上的玻璃碴，反着冷光。花店门半开着，灯还亮着，像在等他回来。
他推门进去，岑晚秋站在柜台后，身上换了件素色围裙，右手虎口那道疤露在外面，手指微微发紧。她没说话，只是朝他点了点头。
齐砚舟扫了一圈。玻璃碎片铺了一地，永生花展柜整个倒在地上，里面的花束散乱，有几支被踩得变了形。墙角的监控主机断了线，电线裸露在外。报警器面板黑着，电源被拔掉了。
他蹲下，从地上捡起一段木棍残片，上面还有指纹。放进随身带的证物袋里。然后走到后窗，看了眼摄像头的角度——正好避开死角，对方清楚哪里拍不到。
他掏出手机打给周正海：“晚秋花坊被人砸了，现场留了作案工具，监控被破坏。你去派出所备案，我要做证据保全。”
挂了电话，他转头问她：“什么时候来的？几个人？”
“三个男的，戴着帽子，大概下午五点左右。”她声音平稳，“顾客都在，我没让他们闹大，报了警就让他们走了。”
他说：“你做得对。”
外面传来脚步声，两名老顾客又折返回来，在门口探头。一位阿姨说：“这谁干的？是不是黑社会报复啊？”旁边年轻人也跟着点头。
岑晚秋走出来，手里拿着三支包好的玫瑰，每支都附了张小卡片。她递给两人：“谢谢你们常来。带刺的玫瑰，会保护自己。”
那位抱着康乃馨的女孩还在哭，说是母亲癌症康复那天买的花，今天刚取回来就被砸了。
岑晚秋蹲下来，看着她眼睛：“花坏了，可你记得那天的心情吗？”
女孩点头。
“那就够了。”她说，“花会再开，人也在往前走。”
齐砚舟站在一旁，目光一直扫着门口和巷道方向。确认没人尾随，才稍微放松。
警察来做了笔录，拍照取证后说初步判断是寻衅滋事，暂时没发现明确动机。带队的民警临走前说：“我们会加强巡逻，但没法长期驻守。”
等人一走，齐砚舟关上门，拉上窗帘。他对岑晚秋说：“他们不会只来一次。”
“你觉得还会再来？”
“会。”他说，“这种事，一次是警告，两次才是目的。”
她看着他：“你想怎么办？”
他没回答，闭上眼。
三秒。
眼前画面开始流动——不是手术，是这间屋子的结构。门窗位置、灯光变化、脚步声传导路径。他把自己当成入侵者，从巷子绕到后窗，撬锁进入。时间选在深夜两点到三点之间，那时候街面最安静，巡逻间隙最长。目标会直奔收银台，以为账本或现金藏在那里。
睁开眼，他已经有了计划。
“我需要一个摄像头，能连远程报警。”
她指了指隔壁裁缝铺：“王姨晚上不住这儿，但她店里有个备用监控，一直连着电源。”
“我去借。”他说。
他走出去，十分钟后带着一台小型摄像机回来。林夏在医院帮他调好了远程接收程序，信号直连派出所值班室。他把设备装在花店后墙高处，正对后窗。
接着他在后门地面撒了一层滑石粉，薄到看不出来。窗框涂了微量荧光剂，要用手机紫外灯才能看见。
“要是他们再进来，踩过的地方会有痕迹。”
她看着他忙完这些，忽然问：“你累不累？”
“不累。”他说，“比连续做三台手术轻松多了。”
她低头笑了笑，这是七年来第一次在他面前笑得这么自然。
半夜两点半，耳机里传来轻微响动。
齐砚舟靠在阁楼角落，一直没睡。岑晚秋在楼下整理剩下的花材，灯还亮着。
他戴上耳机，监听器传来了金属刮擦的声音——有人在撬后窗。
他轻轻起身，摸黑走到阁楼边缘，透过缝隙往下看。三个人影翻窗进来，手里拿着铁棒。一人踢翻花架，发出一声闷响。
他按下手机按钮，远程警报瞬间触发。
五分钟后，警笛由远及近。
三人慌了，转身想跑，刚冲到门口，其中一个脚下一滑，整个人摔在地上。另一个踩过滑石粉的地砖，也踉跄倒地。第三人跑到巷口，被巡夜的民警直接拦住。
警察进来时，齐砚舟已经站在一楼中央，手里拿着证物袋里的木棍残片。
“这个，”他说，“和刚才抓住的人手套上的木屑能对上。”
民警当场做了比对，确认为首者就是白天砸店的同一人。
做完笔录，已经是凌晨四点。嫌疑人全部带回所里，案件升级为故意毁坏财物兼恐吓案，周正海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花店里一片狼藉。
齐砚舟没走，坐在阁楼下的花架边，白大褂沾了灰和花瓣。茶杯放在手边，水早就凉了。
岑晚秋走过来，把一条薄毯搭在他肩上。她没说话，只是坐到不远处的小凳上，开始把幸存的永生花一支支放回展柜。
裂开的婚戒还在原来的位置，她轻轻拂去玻璃渣，把它放回中央。
灯光照着她的侧脸，左脸那个梨涡若隐若现。
他看着她，忽然说：“以后钥匙多配一把给我。”
她抬头看他，眼神有点愣。
“万一我不在，你也别一个人扛。”
她没回答，低下头继续整理花束。
巷口传来早班环卫车的声音，天快亮了。
他靠着花架，眼睛没闭，还在听着外面的动静。
她起身，又给他续了半杯热茶。
他接过杯子，指尖碰到她的手。
两个人都没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