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砚舟把母亲的病历塞进外套内袋，起身时指尖碰到了听诊器冰凉的金属头。他没看窗外，也没理身后狱警递来的登记卡，只点了点头就往监区走道走去。
会面室在b区三层，走廊灯光偏黄，照在墙上有些发灰。门开前，一名警员低声说：“刘振虎十分钟前自己要求见你，没提条件，也没要律师。”
齐砚舟站在铁门前，说了句：“留两个人在外面等我。”
门从里面拉开。
刘振虎坐在角落的椅子上，双手搭在膝上，西装还是那套深灰色三件套，领带打得一丝不苟。他抬头看了眼齐砚舟，嘴角动了动，像是笑，又不像。
“你来了。”他说。
齐砚舟没坐，靠墙站着，离桌子两步远。他的右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握住了听诊器。
“你说有东西给我看。”
“不急。”刘振虎慢悠悠地从裤兜掏出一部手机，屏幕裂了一道缝，但还能亮。他滑动几下，点开录音文件，“先听个东西。”
齐砚舟没出声。
音频响起，是英文对话，声音压得很低，背景有空调运行的嗡鸣。一个男声说了一个名字——郑天豪，接着提到“技术清除”，还有“模型复制失败”。最后几个词听得清楚：“必须在源头切断，不能让他再上手术台。”
刘振虎暂停播放，抬眼看齐砚舟：“听出来是谁了吗？”
“郑天豪。”齐砚舟说，“跟谁说话？”
“美国一家私人医疗实验室的负责人。”刘振虎把手机转过来，屏幕上是一张截图，显示通话时间是三天前，地点标注为加州某地，“他们管那个项目叫‘日蚀’，目标是你。”
齐砚舟盯着那张图，没动。
“你以为张明是终点？”刘振虎冷笑，“他是棋子。我是棋子。连王德发那种蠢货都比我们活得明白一点——他知道药卖出去就行，不用问为什么。”
“你女儿呢？”齐砚舟突然问。
刘振虎脸上的肌肉抽了一下。
“她不是第一个被试的人。”他说，“她是诱饵。他们用她的病例做数据建模，想复现你的预演能力。失败了三次，最后一次直接让她脑干停摆。”
齐砚舟喉咙发紧。
“那你现在告诉我这些？”他问，“为什么？”
刘振虎没回答，而是把手机推到桌边，手指敲了两下屏幕。“还有更多。郑天豪在美国养了一支团队，专门研究神经映射。他们已经在两个医生身上做过活体测试，其中一个术后失语，另一个……疯了。”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给了他们第一批实验品。”刘振虎的声音低下去，“我还签了协议，只要他们继续治我女儿，我就帮他们打通国内渠道。包括给你母亲开错药的事，也是他们让我做的。”
齐砚舟猛地往前一步，拳头砸在桌上。
“你拿我妈当试验？”
“我不是第一个动手的。”刘振虎抬头看他，眼里没有惧意，“我只是执行命令。真正下令的人，你现在还碰不到。”
齐砚舟喘了口气，退后半步。
他摸出手机，准备拍照取证。
就在他低头的一瞬，刘振虎忽然站起来，手臂一甩，整张不锈钢护栏发出刺耳的撕裂声。一根铁条被硬生生掰弯，缺口朝外，像兽牙一样戳着空气。
齐砚舟立刻后撤，背贴住门板。
头顶的灯开始闪，一下亮一下暗。通风口传来震动，像是机器过载。走廊外原本守着的警员没有动静，门缝里也看不到人影。
“你做了什么？”齐砚舟盯着他。
刘振虎嘴角流出血丝，但他还在笑。“他们以为关得住我？这栋楼的地线系统是我五年前批的项目。电源、监控、通讯，全都经过我的公司改装。”
他抬起左手，小指上的翡翠扳指已经碎了半边。“我女儿今天生日。每年这一天，我都得做点事。”
齐砚舟伸手去按门侧的对讲按钮，没反应。他又拍了几下门，外面没人回应。
“你想让我死在这里？”他问。
“我不想让你死。”刘振虎一步步走近，“我想让你看见。真正的敌人不在这里。他们在光里，在你们看不见的地方，一点点把你拆开。”
他突然抬手，把手机塞进齐砚舟手里。“这里面还有三个加密文件，密码是你母亲病历号后六位。去找Zhenhai实验室，他们在临州港有个中转站，每周三凌晨运一次设备。”
齐砚舟握紧手机。
“你为什么要帮我？”
刘振虎没说话，只是转过身，面向那扇被掰弯的栏杆。他的肩膀在抖，呼吸变得沉重。
“因为我输了。”他说，“但我还不想让他们赢。”
话音落下，整层楼的灯全灭了。
应急灯几秒后亮起，红光洒满房间。齐砚舟迅速拉开门冲出去，走廊空无一人，两侧监室的门都关着，玻璃后面没有动静。
他掏出自己的手机，信号格是空的。
拐角处的安全通道指示牌闪了两下，熄灭。
他贴着墙走，脚步放轻。右手一直攥着听诊器，像是抓着唯一的锚。
走到楼梯口时，他停下，打开刘振虎给的手机，找到录音文件重新播放。英文对话再次响起，这次他注意到了背景里的另一个声音——很轻，像是仪器滴答，但节奏不对。不是心跳，也不是呼吸机。
他放大波形图，发现每三十秒就有一次微弱的脉冲信号叠加在音频上。
这不是普通的通话记录。
这是实时传输。
他猛地合上手机，抬头看向楼梯上方。
脚步声从四楼传来，很稳，一步一步往下。
不是警靴的声音。
是皮鞋。
齐砚舟退回转角，把听诊器塞进口袋，双手撑住楼梯扶手，慢慢蹲下身子。他的呼吸压得很低，眼睛盯着拐角处的墙面。
脚步停了。
三秒。
一只戴着黑色战术手套的手搭上了栏杆。
齐砚舟屏住呼吸，手指摸向口袋里的手机，快速输入一串代码，按下发送。
E-01。
林夏收到就会启动医院防火墙三级响应。
上面的人没再动。
齐砚舟缓缓抽出听诊器，金属头朝外，贴在掌心。